王一博的手指不经意间弹动了下，那副总是瞧不明朗的面庞上，眉目间添抹了一丝若隐若现的郁涩。

然而肖战却好似再也绷不住紧张的神经，无法继续掩盖表面的一派祥和，直立的背脊转瞬之间微曲着缓解这一天百感交错的混乱与感伤，揪心的感觉令他呼吸不畅，他早就心乱如麻。

“不舒服？…”王一博看到他的样子，蹙起了眉，他再清楚不过，肖战的喜怒哀乐如同那清澈见底的瞳眸，不擅长隐藏。

肖战抬起头与他直视，愁绪哀伤在本就不够顺畅的一呼一吸间更是原形毕露…

肖战：“所以…你确实是他…对吗？…”

左右摇晃的钟摆一刻不停的读秒，那“嗒嗒”声沉默的敲打在他的心头，直到面前的人点头，仿佛才一切尘埃落定。

肖战：“我来的路上，还冒出一种可笑的想法，是陈宇做了王警官吗？”

王一博的呼吸愈加深重，他的心也跟着往下沉，看到肖战的反应，他并不好受。

…“肖战…”

王一博双手交叉在一起，唇线崩的凌厉，半晌，才开口道…

“我是一名人民警察…‘陈宇’是我执行任务当中…扮演过的一个人物名字…”

他说的稀松平常，就好像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大不了，把危险性藏在文字背后，可谁都懂，这是拿命在执行任务…“卧底”俩字是禁忌，现在、过去和以后，永远都不可明说的禁忌…

顿了顿，肖战点头，他岂会不懂，但…他们之间呢？…

“王警官真的很了不起…可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接近我？救我…也是因为你的身份，特意…安排的…？”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是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脚被绑住石头不断下坠，再如何挣扎都是徒劳的感觉之下倍感无力…终于谈到这里…

恰好咖啡馆里一段歌曲播放完，留白的一段时间隐约传来旁桌一阵阵沙沙的轻声低语，犹如轻落的丝丝小雨，落在难平的心头，微微颤抖的肩头…

沉默许久，王一博无言以对，歌曲再度响起，他已是百转千回的思索了半天应该如何恰如其分的去回答这个问题，肖战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面前的咖啡已经半凉…可他想了许久，大体出发点确实就是这样…

他开口，低沉道：“算是…”

肖战苦涩的笑笑，这笑里有对数不清的夜晚低唤着‘陈宇’伴他入睡的自嘲，有临别时要陈宇来找他的期盼，也有对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结果的无奈…

王一博眸光微颤，半张的唇又合紧，许许多多的话和感觉在他心里来回穿梭碰撞，别别扭扭的，好像除了沉默，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符合他的感受…

肖战狠闭了的双眸又轻轻打开，断断续续的轻声道：“我听说，王警官对于同性表达的爱意，觉得很是恶心…还听说…还听说…王警官…一直有一个…处了许久的女朋友…”

王一博怔怔的注视着肖战，感觉有什么将他笼罩，好似洪水猛兽将他困住，冲溃了一方无法言喻的留守角落。

冷峻脸孔露出一丝罕见的仓皇，难以冷静，他莫名心慌，莫名低落…

这沉默，即是答案…

肖战明了的微垂了下头，再抬起时眼眶已是红透：“有女朋友，也不喜欢男人，那时候…真是为难你了，好在王警官演的出色，也是…不然怎么能完成那么艰巨的任务…陈宇…陈宇是死了，我并不想这么说，但王警官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坐在我面前，这确实是最好的…王警官，正式的…谢谢你…谢谢你那时候救了我…”

肖战挤出一个并不太自然的微笑，王一博用力眨了几下眼，把那不合时宜上涌的酸涩强压了回去，‘陈宇’是死了…结局没有改变什么，王一博想，那留在肖战心里的人啊，终究是败坏了吧。他当初本来是想，过去几年，肖战会慢慢将陈宇淡忘，可从重遇到此刻，他不知道肖战对他的感情有没有削减，但当他眼里映出肖战的样子，亦如从前，怎么也移不开，他迷茫焦虑到自我厌恶…

“别谢我…你别谢我…”王一博一张嘴，声音都是沙哑气弱的，他脑袋里和心里愈加混乱，听到肖战那样说，他竟清晰的感受到难过，可他知道，这种情绪不该属于他，他不是“陈宇”…

“要谢的…你救了我…若不是你，我不敢想象，我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或者就算是活下来，又会有多不堪。”肖战深吸了口气，笑笑，“王警官的办法，确实是当时情况下能做的最好的办法…我能理解，也能接受，虽然我信以为真，但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一个人，我承认一时半刻还需要缓冲，但是总比我蒙在鼓里继续这场独角戏要强得多…王警官今天约我出来的意思我大概能知道，我回来警局，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难免尴尬，我不会把那些事拿出来跟任何人说，影响你的形象…”视线移到桌上的咖啡…“这杯咖啡闻起来很香，但其实…我也并不是有多喜欢喝咖啡，只不过，也是因为…喜欢你为我送来亲手冲的咖啡这件事罢了…现在想想，挺扭曲的。“他深深的看了王一博一眼，之后深吸了口气…“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肖战起身，听到王一博垂着眸子沉沉说道：“好好生活，陈宇最希望的，应该就是你能幸福…”

肖战鼻腔发酸，眼前也模糊了，他沙哑着声音说：“我会的！”，这几年，淋漓的爱意在离别后扑面而来，他后知后觉那个人已经占据了他整颗心，哪怕终究是碎了，亦无所愤恨，也亏了这梦一场，让他知道原来爱…是这种感觉。

“假的…都是假的…”出去这间咖啡厅，行人来来往往，没人注意到，有个擦家而过的人脸上布满了晶亮的泪痕。

王一博看着肖战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摊开掌心，桌下不知何时紧攥的拳被狠狠压进肉里的指甲硌出了深深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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