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凌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算是在跟符奚哲互不干涉甚至形同陌路的这些年里，他都不曾这样焦躁不安过。

仔细想想又觉得这大概是因为事情超出了他预想，叫他有些措手不及。

吴凌泽原以为符奚哲就算是放弃，也只会颓然地待在院里，他从没想过符奚哲会想着离开，从他身边离开。

见吴凌泽一脸黯然，俊希忍不住揶揄道：“你这是什么表情？都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你还想像小时候那样整日跟在奚哲身旁左右不离？奚哲又不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他就只是去了丹阁而已。”

垂下眼，吴凌泽沉声道：“是弟子疏忽。”

是他的疏忽，若是他拉扯学弟一把，学弟的修为可能不至于低到如此这种地步，若是他多关心学弟一些，学弟也不会被痛苦折磨得身心俱疲，若是他没有放着学弟不管，学弟兴许也不会选择离开……是他疏忽了。

离开内院，吴凌泽就去了符奚哲的宿舍，没有心情去练习剑法，吴凌泽便在符奚哲的床上盘膝打坐，这一坐就是一夜，然而符奚哲始终没有回来。

月冥湖的水阴寒入骨，符奚哲躺在湖边的浅水里，任湖水冲刷着身体，却已经感受不到那种阴冷。符奚哲惬意地翻了个身，一转眼就瞧见站在一旁看着他的符兰。

“崔姑母。”符奚哲赶忙起身在湖中坐好。

那日来到月冥湖之后，崔姑母就吩咐他说若要待在这里修习心法，就要时时刻刻都把自己泡在水里，半步都不能离开，因此这五日他日夜都在水里泡着。

不知道是他的体质问题，还是董老的丹药管用，除去第一日重筑根基时吃了点儿苦头，这几日他竟是一点儿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符兰神情复杂地看着在水中悠然自得的符奚哲，嘴上故意没好气地说道：“你到底要在这里泡上多久？”

符奚哲淡笑道：“是姑母您说这湖水能疏导真气，利于修习心法，要我在这里打坐修习心法。”

符兰白了符奚哲一眼，道：“仅仅五日，你就练成了玉清心法第一层，你还想怎样疏导真气？”

符兰实在是想不通符奚哲的体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算体质偏寒，可阴阳有序，符奚哲终究是个男子，若要修习玉清心法也该是困难重重，谁成想这道理在符奚哲这里却行不通。

符兰和董笑给符奚哲重筑根基只花了一日的功夫，打通经脉只用了一夜的时间，这比吴凌泽当年依正常的步骤修习心法时所花的时间还要短，之后符兰给符奚哲传功也意外地顺利，更叫符兰感到惊讶的是这月冥湖的水自那日之后对符奚哲来说就跟寻常的湖水一样，除了帮助符奚哲调理内息，竟是一丝一毫的副作用都没有了，这连她都做不到。

符奚哲伸手撩起一捧水，温声道：“可是崔姑母，我已经没有时间慢慢修炼了。”

符兰哑然。

正如奚哲所言，他没有时间慢慢修炼了，即便沧澜学院上下能宠着他、护着他，可只要出了沧澜学院的山门，便再也没有人能将奚哲的无能视为理所当然，更没有人会觉得让着奚哲是理所当然的。奚哲的年龄不小了。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懂事？”符兰步入湖中，在符奚哲面前坐下，“我来给你传功，结束之后你便随我回学院吧。”

“不急，”符奚哲故意无视了符兰的第一个问题，不以为意道，“我再在这里待上几日。”

“你不急，我们急，”符兰剜了符奚哲一眼，“你五日未回，你那好学长都要把学院给掀翻了，偏偏刚好你正在闭关，还真没人镇得住他了。”

奚哲五日未归，凌泽那孩子便在奚哲房里闷了五日，前天起连早课都不去了，一向偏心凌泽，这会儿自然也是替凌泽扯了谎，说凌泽是因病告假，也幸好那几个小子机灵，将前去探病的人全都打发了，不然被人拆穿了，凌泽可要受重罚。

这也真是邪了，奚哲这孩子一夜之间就懂事起来，可凌泽却闹开了。

“凌泽吗？”听到符兰这话，符奚哲有些惊讶。

“还能有谁？”符兰叹息一声，而后便专心致志地给符奚哲传功。

符奚哲也摒除杂念，静心入定，半个时辰之后，便随符兰回了学院。

符奚哲是从符兰那里听说吴凌泽这五日一直都待在他的房间里，可符奚哲怎么也没想当他推开房门之后，看到的竟是颓然躺在床上的吴凌泽，没有在念书，甚至没有在打坐，就只是瘫躺在床上，神色黯然，瞧着还有些恍惚似的。

符奚哲一怔，三步并两步地就走了过去，一脸担忧地在床边蹲下：“凌泽？凌泽你怎么了？真生病了？”

说着，符奚哲就探手去摸吴凌泽的额头，可指尖才刚触到吴凌泽微凉的肌肤，符奚哲的手腕就被吴凌泽猛地擒住。

“学弟，你去哪儿了？”

吴凌泽的声音沙哑，看起来极为疲惫，可双目却炯炯有神，此时直勾勾地盯着符奚哲，那深邃得叫人琢磨不透的眼神让符奚哲的心头狠狠一跳。

“我……”被吴凌泽这样注视着，符奚哲说不出谎话，“我打算去幽安林跟董老学习炼丹，这几日便在董老那里重筑根基。倒是你，怎么一直都在我这里？”

听到符奚哲这话，吴凌泽暗自松了口气。

他还怕学弟会骗他，幸好没有。

“学弟接下来要去哪儿？”没有回答符奚哲的问题，吴凌泽自顾自地问道。

符奚哲起身坐在床边，温声道：“董老要我回来修整一日。”

“那就好，”说着，吴凌泽就匍匐蹭到符奚哲身边，毫不犹豫地枕在了符奚哲腿上，再一转身就紧紧抱住了符奚哲的腰，“困……”

符奚哲当即就僵住了身体，低下头颇有些慌张地看着吴凌泽：“凌泽？”

可回答符奚哲的却只有吴凌泽平稳的呼吸声。

符奚哲茫然地眨眼。

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