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 王一博瘪瘪嘴，想不起来是哪首。

　　肖战表情僵在脸上，他把《拥抱》当成《温柔》循环了好几遍，直到旋律跟歌词都了然于心时，才发现这首歌压根不是《温柔》，而是五月天的发表的第一首歌《拥抱》。

　　或许是因为实在是循环了太多次，脑子里天天都是那首婉转咿呀的多情歌，肖战忍不住在信息技术课的电脑房里开小差，查了一下这首歌的来历。

　　这一查可不得了，肖战的整个情感体系被全方位调动，他盯着屏幕上“同性恋”三个字盯了良久，又像做贼心虚般速速地叉掉了。

　　耳熟能详的那句“晚风吻尽荷花叶，任我醉倒在池边”的隐藏含义指的是台湾一处被同性恋聚集地——荷花池，著名的中国台湾作家白先勇所写的《孽子》一书，也曾提到过这个地方。

　　呼吸一下子加快，肖战抬眼望了坐在旁边的王一博，屏幕上的纸牌游戏玩得正起劲，老师布置的课间作业班里就没一个人在认真做。

　　肖战鼓足了勇气，忍着全身颤抖，他想知道王一博知不知道这首歌的含义。但王一博游戏打得上头，压根分不出心思去回想。这首歌也不是王一博喜欢的类型，他就听过几次，印象不深刻。

　　见肖战表情不太好，王一博老老实实地把纸牌游戏关了，道：“那不是第一张专辑的歌了吗？”

　　“嗯。” 肖战没再理他，开始专心做老师布置的电脑作业。

　　王一博以为他生气了，为了表现自己刚刚有认真在听肖战说，便问道：“同性恋？那是什么？”

　　肖战手心一凉，僵硬地挤出一个笑，“你自己查吧。”

　　王一博不依不饶，抓着肖战问个不停。肖战平复了一下心情，耐心解释道：“就是指同性之间的感情，比如女生跟女生，男生跟男生……”

　　“这！” 王一博打断道：“不太好吧。”

　　肖战只觉头昏脑涨，不想跟他说太多。短短几分钟，他便经历了性取向启蒙和刚启蒙的苗头被无情掐断。钻空子安慰自己，王一博或许只是还不懂呢？像他那样大咧咧的人，心里不会像自己这般弯弯绕绕，估计也没什么喜欢的人。

　　“放学后打球不？”

　　“不去。” 今天不是星期五，打不了。

　　王一博唉声叹气：“啊……光头他们也不去，那我只能跟隔壁班的打了。”

　　肖战无语道：“你连隔壁班的都认识？” 这才多久啊。

　　“上星期我一个人在打，见隔壁班一群人，我就过去跟他们一块了。” 王一博支着头，“谁让你们都不陪我。”

　　肖战有些遗憾，开始怨自己为什么周一到周四没法陪王一博打球，一想起王一博一个人孤零零在球场，心里就不太舒服。

　　他叹了口气，道：“都有谁啊？”

　　王一博慢慢数来：“江嘉豪、林培青、陈梓员、李佳佳……”

　　“还有女的？！” 肖战忍不住打断。

　　王一博像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便笑道：“佳佳是男生，就是隔壁班那个高高的，下巴有一颗小痣。”

　　肖战有印象，这群人应该就是下课经常扎堆在走廊闹闹哄哄的人，看起来不是什么正经人，短短大半个学期，就已经跟初一年级里无数个女孩子交往过，班里的女生也有。

　　“哇，你嘴唇下面也有一颗痣。” 王一博凑近一看，肖战被他弄得难为情，把头偏开了。

　　“你别动，我看看。” 王一博把肖战掰回来，两只手都捧在肖战脸上，肖战双颊的软肉被堆起来，肉嘟嘟的。

　　他耳朵红得发紫，一只手支开王一博放自己脸上的手，“老师看到了。”

　　王一博这才作罢，老老实实回去做电脑作业，肖战心里在擂鼓，脸上被王一博揉出了两个红印子，憨态可掬。

　　很快又到了周五，肖战一整天心情都是愉悦的。做完试卷后就到球场找王一博，早上见到王一博时，王一博便道：“下午球场等你。”

　　好像是只属于两个人的约定一样，肖战心里别提有多兴奋，他欢呼雀跃地骑着车直奔球场，结果去到那才发现，不止王一博一个人。

　　肖战仔细看了一下，史宇龙也在，还有王一博所说的李佳佳等人，还有一个白色头发的，肖战知道他是隔壁班的陈梓员。

　　他站在外面的栏杆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慢慢地挪进去，王一博朝他挥手喊道：“快点，就等你了。”

　　其他人没什么反应，应该是王一博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肖战也不想让别人等太久，便小跑着进去，他有些局促，首先他球技生疏，这些人看起来都是会打篮球的；其次，他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王一博道；“那就这样，我跟肖战，还有光头一组，你们其他人一组。”

　　分配好组别后王一博对肖战眨了眨眼，示意他不用担心，又凑到他身边道：“你投篮投得不错，待会我拿到球便传给你，让你进球。”

　　肖战郑重其事地“嗯”了一声，他一定会好好配合王一博的。

　　比赛开始，李佳佳因为身高优势抢到了球，他拿起篮球扔给了陈梓员，陈梓员瘦骨如柴，在萧瑟的北风中跑起来摇摇欲坠，手里的篮球很快被王一博扣住。王一博压低了身子几秒内做出了各种假动作，把球传到肖战手上。

　　“投上去！”

　　肖战接到球后不敢懈怠，对准了篮筐正要投上去，便被一双大手把他手上的篮球截走了。

　　又是李佳佳，他实在太高了。李佳佳夺过球后转身一跳，肖战听到哐啷的一声，他们队夺走了第一分。

　　王一博跟肖战小声道：“没事，慢慢来。”

　　又打了几个来回，终究还是李佳佳他们队分拿得高，他们这边也就王一博技术好点，史宇龙总是太消极，被人抢了球也不会抢回来，有时还总是混在其中走神发呆。

　　但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队好像有他没他都一样，因为为首的王一博根本就不管他，打没几下就跑到肖战旁边，跟肖战互动颇多，倒像是在教肖战打球一样。

　　史宇龙暗暗表示，不能再这么摸鱼。于是他也开始发力，配合王一博为队伍拿回来几分。

　　肖战筋疲力尽，后背的汗浸湿了毛衣，但王一博依然健步如飞，此时球在陈梓员手里，肖战被他的白色头发晃得眼晕，他试图去抢陈梓员手里的球，但陈梓员看着身材瘦小，防守却十分严密。

　　不知是怎么，只见陈梓员发出了一声尖叫，忽然捂着眼睛蹲了下去，王一博一个箭步冲过来，将球抢给肖战，欢呼道：“快投！”

　　肖战稳稳一抛，手里的篮球飞出去，在他期盼的眼光下稳稳落到篮筐里！王一博激动得跳起来，跟肖战击了个掌。

　　而他们开心之余，则听到李佳佳在旁边低骂了声：“真是没用！”

　　肖战看着蹲在地上的陈梓员，心里不是很好受，他走过去伸出手，把陈梓员拉了起来。“还好吗？”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白化病患者怕光。刚刚他们打球时，天上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云层飘走后阳光露了出来，陈梓员一仰头刚好迎上了阳光，双眼一黑。

　　“这么怕阳光你还打什么球？” 李佳佳哼了一声，“真烦。”

　　陈梓员没说话，挣开肖战的手慢慢走到一旁去坐下，王一博把球捡回来后见到这景象，笑着道：“一场比赛而已，输就输了。”

　　“你小子。”

　　李佳佳捶了捶他的肩膀，王一博佯装吸了一口冷气，肖战闻声望过去，见王一博皱着眉头下面的脸还是笑着的，才放心地转过头。

　　“刚刚打球的时候那么起劲，你怎么不说比赛而已？”

　　王一博胜负欲强，每次打球的时候都是发了狠的，今天已经收敛了不少，因为要带带肖战。

　　“行了佳哥。” 王一博打着球笑嘻嘻道：“下次咱俩一队，把分赢回来。”

　　肖战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心里空落落的，他又听到李佳佳指着自己道：“那是你们班的？”

　　“嗯哼？” 王一博望了一眼肖战，道：“对，我们班长。”

　　李佳佳表情不屑：“学霸啊？好学生？”

　　肖战听得烦，背起书包跟王一博道：“你们玩，我先回去了。”

　　王一博没有追上去，不知道在后头跟李佳佳他们在谈论什么，肖战支起耳朵，步子放得很慢。

　　“他刚学会打球，打得不错了。”

　　王一博声音温柔，飘到肖战耳朵里去，肖战心里甜丝丝的，步子也轻快了起来。刚刚打球过程中王一博一直不断地给自己传球，见自己被对面拖住纠缠也会过来帮自己。

　　肖战心里很感激他，也越来越坚定自己的情意。

　　后面不知道还在说什么，肖战忽然听到一句粗口，此时他已经走出球场，他担心王一博被欺负，透过外面的栏杆望进去，果然王一博被李佳佳几个人架了起来，似乎正在威逼利诱。

　　李佳佳的嗓子不算好听，话说大声还有些公鸭嗓，球场空旷，回音缭绕。

　　“你敢说你刚刚不是因为梁小怡那个女的走过去，才打得那么狠？”

　　王一博很怕痒，被他们折磨得连连求饶，嘴上笑声断断续续，道：“放我下来！”

　　肖战想进去帮他，向前挪了一步后，又自觉退了回来，强撑理智。

　　其实这个场景出奇地和谐，格格不入的是自己，王一博也没有被欺负，这只是他与他的朋友间玩闹的一种方式。

　　刚刚那句话他听得不是很清晰，但清楚地听到梁小怡三个字。肖战努力回想，梁小怡不是班里的女生吗？坐在王一博左上方，她怎么了？

　　史宇龙也加入混战，在一旁道：“好啊你，博哥，你还真的看上梁小怡那女的了！”

　　这话听得分明，肖战屏住了呼吸，一双眼睛定定地盯住操场中央那几个身影。王一博被放了下来，整个人躺到场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没出息的家伙。” 李佳佳轻轻踢了他一脚，坐到他旁边，“为着个女的，跟兄弟拼命？”

　　“我哪有？” 王一博反驳：“比赛就是比赛，比赛就是应该认真对待。”

　　“鬼嘞！” 史宇龙推了他一下，“什么时候的事儿？我跟你一个班我居然不知道？”

　　王一博轻轻叹了口气，“捕风捉影，没有的事儿。”

　　“是你没追上人家吧！”

　　肖战一句也听不下去了，风吹得他眼睛疼，自行车一拐便往家里去。骑到红绿灯路口，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是要去外婆家，而这是回家的路。

　　于是掉了个车头，不顾傍晚下班的车流，骑得飞快。上个星期快速入冬后，肖战的校服外套外边总套上个穿了很多年的羽绒服，因为已经有点短了，再加上穿得太多，羽绒服没法拉上链子，一边的衣摆勾到了后面的铁架子，弄得他好不舒服。

　　夜，黑了。旁边卖豆花的小摊在打包收拾，见到一小伙子停在路边，忍不住吆喝：“阿弟，来碗豆花？”

　　肖战没理睬，他压根就没听到。停下车来，把那个衣摆轻轻地拉了出来，衣摆蹭到了一点机油和灰，脏得突兀。

　　那人见肖战没理，自己讪讪地离开了。以为是个挺机灵的学生，没想到是半大个傻子，一直在自言自语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办……外婆又要给我洗了。”

　　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他才意识到脸上早就布满了水珠，于是抽出纸巾擦了一下，吸了吸鼻子道：“好冷。”

　　双手冻得通红，他没有手套，感觉双手都失去了知觉。于是只能一只手骑车，另一只手伸进大衣口袋里取暖，骑了一段后，又换另一只手。

　　迎风泪，原来会传染，肖战心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满脸泪痕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