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太近 明天太远 默默聆听那黑夜”

“晚风吻尽荷花叶 任我醉倒在池边”

　　 又是忙音……

　　半个小时内拨通了十几个电话就没一个通的。

　　王一博气得把手机砸副驾驶上，整个人趴方向盘上剧烈地呼吸着。半小时前这儿还坐着章敏灵，待她走后，王一博把四个窗户全开了，才将她身上的香水味渐渐散了去。

　　他跟章敏灵直接敞开了说，挑明自己是被母亲赶鸭子上架催着去相亲的，完全不是他本意，也挑明了自己如今一心扑事业上的决心。

　　章敏灵理解，她最终还是看出王一博没那个心思，也不想舔着脸巴上去。

　　“我还是认为你很优秀。” 章敏灵诚实道：“希望你可以找到与你相伴一生的人。”

　　再好的话说不出了，相亲不成功对男女双方都是不小的挫折。于是王一博一路沉默送她回家，把她安全送到后便头也不回直奔史宇龙那。

　　他要找史宇龙确认一些事情，半路不断给史宇龙打电话，但一直打不通。

　　王一博将车辆停在路边，又试着打了几次，还是没通。很多时候王一博是个非常执着的人，在半小时之内他就只做了这一件事，拨通这个电话。

　　手机搁置在一旁，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后，终于有了回音。王一博接过来，开口就问：“在哪？”

　　史宇龙那边安静得很，但他声音尽量克制道：“干啥呢？咋打了那么多个电话？”

　　王一博不耐烦地抓了一下头发，又问：“你现在在哪？”

　　“我在家呢！” 史宇龙声音拔高，又担心被谁听到似的，立马降低音量：“你要来吗？我老婆在睡觉。”

　　王一博无语，心想这没骨气的光头。

　　“今晚出来，我有事找你。” 王一博撂了句话就挂了，他跟史宇龙一向是这样，不多说废话，随叫随到。

　　晚上史宇龙如实赴约，地点在王一博高中旁边的烧烤摊，到那的时候，才发现王一博一个人已经喝了好几瓶啤酒。

　　恰逢学生夜修结束，烧烤摊前边围得水泄不通，烧烤架上的点菜篮筐堆得高高的。史宇龙没心思点菜，见王一博一副颓唐的样子，忍不住揶揄道：“王总监今天相亲失败啊？”

　　王一博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他喝得有些凶，脑袋晕晕的，“你遇到我妈了？”

　　“我刚去你家找你来着，你不在，阿姨跟我聊了几句。” 史宇龙也开了一罐，易拉罐扯开时发出一声不小的气声，“怎么了？人家姑娘不满意你？”

　　“我不是为这事儿。” 王一博把运动服拉链拉开，“我问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史宇龙一口酒喝不下去，被王一博认真的眼神盯得一阵发虚。“不是……博儿，你这语气我可太害怕了……”

　　王一博懒得跟他扯闲话，双手撑在桌上沉默了半晌，他在想应该怎么表达。

　　“你之前说肖战喜欢男的，是真的吗？”

　　史宇龙眉毛一挑，酒瓶放下，“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不说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是真忘了，不然也不会在婚礼上给肖战招呼女同志。

　　“所以是真的？” 王一博咽了咽口水。

　　史宇龙脸都皱到一处去了，为难道：“这种事也不好说啊，他本人不说谁知道啊？”

　　“不过。” 史宇龙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你还记得陈梓员吗？”

　　王一博点头道：“记得。”

　　这人不想记得都难，之前初中的时候跟他们打过几次球，不止王一博，肖战也认识他。

　　陈梓员当时也算是“风云人物”，他的出名之处在于他特别的外貌，因为先天性白化病，陈梓员的头发是金黄色的，身上的毛发和皮肤也是纯白色。这样一个特殊人物丢在人群中，很难不成为焦点。

　　“陈梓员成绩不是挺好的嘛，但因为家里没钱给他上大学，他高中毕业后就到他舅舅的修理店打工了。”

　　王一博脑袋一片混乱，不想探究别人的事情，于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这事也是他跟我说的。” 史宇龙道：“我当时刚回来，老同学没几个联系上的，那次是我奶奶的收音机坏了，帮她拿去修，结果就碰上了。”

　　“你说说他吧，因为那外貌的事儿，也是可惜。” 史宇龙摇头道：“我记得他初中的时候成绩还是可以的，后面不跟肖战一块考到市一中去了，如今你看看，嘿，这差距。”

　　王一博终于忍不住打断：“你挑重点的说。”

　　“我那次碰到他之后，因为老同学见面嘛，他也没什么熟人朋友，就约我出来喝过几次酒。当时我刚跟我媳妇好上，不敢喝太多，他单身汉无所谓，心里又郁闷，有天喝得醉醺醺的，便开始胡言乱语，断断续续发泄了挺久。”

　　“说着说着就说到肖战去了，他就忽然发疯，像疯狗一样乱咬，说肖战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说人肖战是同性恋什么的，一大堆难听的话。”

　　王一博眉头紧锁，后槽牙不自觉收紧。

　　“我当时觉得这种事可不能乱说，就问他说‘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他说他们年级认识肖战的都知道，只有那些蠢女人才巴巴地上赶着追求他。”

　　“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也不一定是真的，那天见到肖战感觉他还是跟以前那样，你说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是同性恋？指不定都是陈梓员那小子乱说，但当时他跟我说的时候我是相信的，他们怎么着也在一个学校一起相处了三年，肯定是有什么蛛丝马迹。”

　　听完后王一博久久不能平静，他开始慢慢地回想从第一次见到肖战，再到后面他们相处时肖战是什么样子的？

　　同性恋，王一博压根对这个名词不怎么敏感，但如今回想起来，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还真是肖战跟自己说的。

　　史宇龙见王一博愣愣的，还以为他是震惊的，于是开导道：“你也别放在心上，这种事确实不好说，不过我倒是好奇，如果肖战真是同性恋，那得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他啊？”

　王一博低头顺耳，一语不发。

　　脑海里慢慢浮现出白日里咖啡厅里一丝不苟的男人。

　　连史宇龙这样的局外人，都知道退一步思考，以肖战这样的地位，是不是同性恋根本不足为奇，而是应该究极，要奋斗到什么样的高度，才配站在他身边。

　　是他王一博吗？

　　不是。

　　他怎么配？

　　若干年前，他与肖战谈论过，两个人在一起，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单论身份、地位、前途，都肤浅至极。

　　时过境迁，这些话赤裸裸横在他跟肖战中间，他却是再也迈不出去那一步。

　　王一博懊悔不已，他明明早就知道，知道肖战陪在他身边，一举一动皆与其他人不一样，那些年肖战对他的关怀备至、苦口婆心，都被他云淡风轻地套上了“朋友”的身份，肆意消遣。

　　为什么时隔了这么多年，才后知后觉地看到了肖战碎了一地的真心实意？

　　凌晨两三点，王一博辗转反侧，拿起手机看了又看，白天在星巴克那一出闹得不愉快，他不该那样当众试探肖战，如今想起肖战当时发白的嘴唇，王一博一颗心便惴惴不安。

　　又想到肖战旁边那个展洵，二人关系亲密，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呢？若是他的猜想没有错，肖战从前喜欢他，那隔了这么久，喜欢别人跟别人在一起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该怎么办……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知道？王一博甚至都不敢想肖战当年是怎么待在自己身边的！以朋友的名义？看着自己跟别的女生恋爱？

　　他翻了个身子坐起来，划开了手机。凌晨打扰别人总是不礼貌的，王一博也不忍心打扰肖战，于是索性把手机丢到一旁，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踱起步来。

　　老旧的桌上放着一台盖着白布的cd机，王一博掀开后，在书柜上挑了张碟放进去。

　　旧机械转动的声音很大，但一会儿就被音乐声取而代之。这房子在二十多年前算是豪宅，家具设施全是一等一的，不存在隔音效果不好，王一博也没有顾虑深更半夜会吵到母亲。

　　电吉他一顿一顿荡漾起涟漪，空气中弥漫着晚风拂过荷叶的清香。独属于阿信青涩又腼腆的音色，开始了南瓜午夜的梦幻疆界。

　　“那一个人 爱我”

　　“将我的手 紧握”

　　“抱紧我 吻我 ”

　　“喔爱 你别走”

　　……

　　王一博将脸深深埋在手掌心，指缝渗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泪。

　　他忽然想起来，肖战早就对他说过了，那句话透过前奏的蝉鸣，传到王一博的耳朵里——

　　“王一博，你知道吗？《拥抱》是为同性恋写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