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年轻的小姑娘也敢睡凶宅啊。”

“演的吧。”

朱善缘布置好直播设备，瞥了一眼直播弹幕，虽然是凌晨两点，也已经有一些路人好奇点进来，在弹幕里问东问西。

她调整了一下角度，旋即露出人畜无害的可爱笑容：

“欢迎大家来我们‘阳间特惠’直播间，我们主打一个凶宅探险，百分之百真实凶宅，都是有新闻可查的哈！我现在在的地方就是两周前刚烧的房子，特别新鲜哈！大家看看，房东还没来得及处理，这房里全是烧焦的黑痕。”

房间里很黑，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举着电筒，手电筒的光在焦黑的墙壁上晃了晃。

“这户人家说起来也挺惨的，租给一个19岁的打工人，结果这孩子网上认识一个大他16岁的女网友，招来家里住没多久，女网友抑郁症发作把他租的房子给烧了，一死两伤，可怜呐~”

朱善缘讲故事讲的声情并茂，果然直播间的人数多了起来。

“房东造了什么孽啊！”

“这下好了，房子租不出去了，血亏。”

“哎你们没人觉得主播笑起来挺可爱的嘛。”

朱善缘适时在直播间上了链接。

“大家也别担心，我们擅长风水堪舆，帮大家镇宅改命，全国风水协会注册会员，有档可查，口碑极佳，一杯奶茶钱做咨询，保全家人未来平安，真不吹牛，我一个小姑娘怎么敢大半夜在这凶宅，还不是我看了这风水。”

她故意停了停，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溜达，手电的光一晃一晃。

“‘地势圈椅形，一发财二发人’，这房子啊，招财。”

直播间弹幕开始疯狂刷了起来。

“骗子吧，都这样了房东还招财呢。”

“你别说，有命硬的低价买了，重新装修以后再卖，真的赚。”

“既然招财，怎么还出这档子事呢？”

朱善缘笑了笑，她是全球顶级学府建筑学专业的在校生，早早修完课业出来打工，房屋风水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倒她。

“那是因为这房子西南缺角，男人容易拈花惹草。”

朱善缘走到房子的西南角，那是公寓的客厅，连接着阳台，因为房型的缘故，比卧室宽度短了一截。

“住这的男孩子年轻血气旺，容易受影响。这个西南缺角，放个石敢当压一压就好了。”

弹幕风向开始变了。

“有点儿东西啊这个主播。”

“小姐姐单身吗有对象吗？”

“救命！看私信！我闺蜜刚住进了一个凶宅！”

朱善缘留意到这条弹幕，挑了挑眉点开了私信。

“我朋友最近刚搬家，我才听前辈说她租的这个是一个凶宅！前任房客上个月刚死在里面！还求大师去试睡一晚看看！我怕有什么好歹她就交代在房子里了！”

一连串的感叹号，溢出屏幕的着急。发私信的ID叫做“溪华市卖房小甜甜”，头像是可爱卡通照。

卖房子的来找灵异主播当试睡师，离谱但合理。

暮春时节，连早晨的阳光也都透着冷意。溪华市是全国一线城市，早高峰的时候人流匆匆，写字楼下煎饼铺门口不停张望的队伍长龙，地铁站台上脚不沾地被挤进车厢的无辜乘客，都是上班路上无人在意的背景板。

街边一家日式咖啡馆里，程诗云到的早了一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无聊地翻看单薄的菜单。菜品款式不多，都是常见的烤吐司配咖啡，温泉蛋沙拉之类。但是因为都是用可爱的手绘画的，看着也令人食欲倍增。

朱善缘结束了直播又在烧焦了的房子里眯了一会，匆匆赶来，踏进咖啡馆门口的时候扫了一眼。

咖啡馆里人丁稀少，都三三两两地坐着聊天，聊的都是时政金融之类，唯一落单的就是窗边坐着的年轻女士。

她手里松松捏着一张菜单，穿着高级感面料的高领羊毛衫，脖颈瘦削，戴着金丝边眼镜，表情淡漠。

显然不会是一个房产销售。

朱善缘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客气地询问道：“请问是溪华市卖房小甜甜吗？”

大约是她一本正经念网名的样子有点好笑，对面的人抬头看她的眼神里有一丝笑意。

“她待会就来，你先坐吧。吃点什么？”

“啊随意随意，我不挑的。”

“那先看看菜单。”

程诗云把菜单递给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抽烟？”

朱善缘抬起袖子闻了闻："我不抽烟。不过在烧焦了的房子里睡了一整晚，有点烟糊味也正常。"

程诗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程诗云，你真不够意思，我费心费力帮你找人来看房子，你居然连叫醒服务都不提供！”龙甜甜从门口冲进来，气势汹汹直奔这一桌。

她西装笔挺，挂着某房产中介工牌，上面写着“龙甜甜”，确实是卖房小甜甜无误了。

程诗云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语气平稳：“你这不是没迟到么？”

“那是因为我努力！我的小电驴都快冒烟了！”

“大师也很努力，刚从烧糊了的房子里出来呢。”

程诗云祸水东引，完全不想搭理她“叫醒服务”这茬。

祸水的注意力果然转移了：“啊呀阳大师，可算见着您真人了！您看起来比直播里还年轻啊！”

朱善缘的直播间叫“阳间特惠”，粉丝都管她叫阳大师。

“做我们这行，本事和年龄关系可不大。”

阳大师戴着平沿帽，宽松的卫衣，长相乖巧甜美，这会正微笑着接话，脸颊上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龙甜甜如果在路上和她擦肩而过的话，会觉得她是有点可爱的普通女大学生。

“我介绍一下啊，我是龙甜甜，这是程诗云，就是她租了个凶宅，我担心出什么事，请您今晚务必过来看看。”

“客气，龙小姐昨天联系我的时候看起来很着急，房子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吗？”

“她刚搬进现在这个房子一个星期，我昨天从房产中介的前辈那儿听说，这个房子一个月前死过人，不过房东不想声张，所以市面上中介也就都不提这茬，都说是七年前房东发妻有产后抑郁，有天抑郁症发作自杀了。这房子就一直空关着，最近才拿来出租。结果就被她这个倒霉鬼租到了。”

程诗云和服务员点完餐，接着朱善缘的问题往下说。

“我查过了，确实有命案，上一任房客也是一个年轻小姑娘，和我年纪差不多，住进来不久以后，就上吊自杀了。我还查到她有就医记录，看的是睡眠的病症。”

“这个其实法律就能解决，都不用找我这种试睡师。你可以找房东谈的，如果他真的故意隐瞒，可以要求他赔偿，并且立刻搬走。”

“你说的没错，”程诗云看着三份一模一样的咖啡配烤吐司端上来，隔着咖啡的香气缓缓开口，“可这周我也开始睡眠不好了。”

她看着对面的朱善缘：“我不觉得这是巧合。”

暮春清冷的阳光投过镜片映在她眼底，竟然折射出了一点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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