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彼时，肖战打着伞走进了一栋老旧的住宅楼。

楼道水泥的地板上斑驳陆离，长年累月的污渍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也间接证明了这里有多老旧。

半年前，随着之前居住的地方拆迁，肖战便物色了这套三室一厅的二手房，为了不让母亲和继父起疑，肖战谎称是用拆迁款买的。

其实那点拆迁款根本不够，好在两位老人都很相信他，并未怀疑。

收起雨伞支在门边，肖战第一次对王一博产生了那么一丢丢的感激，如果没有这把伞，他定然要被淋成落汤鸡。

可饶是这样肖婉清还是心疼了，拿起毛巾一边帮儿子擦头，一边柔声道：“这怎么还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呢，快去洗个热水澡换件衣服，别再感冒了。”

女人五十几岁，瘦得有些不正常，肤色和嘴唇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长期的化疗让女人的头发掉得所剩无几，所以只能靠一顶红色针织帽来遮丑。

即使如此，依旧可以从女人的脸颊上看出一些年轻时候的优雅与美丽。

可如果没有病痛的折磨，她本该更加美丽的。

将从楼下超市买来山竹和橙子放到餐桌上，肖战环住了妈妈的肩，感受到骨骼碰触身体带来的触感时，他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

妈妈好像又瘦了，基本每次他回来，妈妈都在变瘦，瘦到生怕自己稍稍用力，就会将这副孱弱的身躯弄散。

他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翻涌的情绪，“好，我马上就去，您先吃个山竹。”

肖婉清拍了拍他的背：“行，快去吧。”

洗过澡，肖战换上了之前留在家里的牛仔裤和白T恤，吹干头发后坐在母亲身边，发现桌上的水果并没有动。

“妈，您最近胃口怎么样？”他握住妈妈的手温声询问。

肖婉清上周末才结束了二期化疗，而每次化疗结束后的一周内都是她最难熬的日子，剧烈的呕吐让她吃不下任何东西。

肖战每次看到母亲如此，心都会像被某种无形的利剑割裂，恨不得替母亲承受那种痛苦，可是他知道，他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这几天好多了，看到东西也想吃了。”肖婉清安慰道，“要不然你爸也不会做这么多好吃的不是。”

此时，香喷喷的饭菜已经上了桌，有一道香辣炒鸡是专门给他做的，家里除了他其他人都不太能吃辣。

“爸，辛苦了。”肖战对着戴着围裙的楚东笑了笑，眼角弯弯的，那笑容只有在家人身边才有。

楚东摘掉围裙挂到一旁的衣架上，“不辛苦不辛苦，你上班才辛苦呢，宿舍咋样，住得还习惯吗？”

“还行，挺好的。”肖战踌躇了几秒才答。

“对了，你说公司给你安排了单人公寓，妈妈都还没看过呢，不知道条件怎么样。”肖婉清笑着说，病态的面颊微微有些凹陷。

肖战眼神暗了暗，装作若无其事地扬了扬唇角，夹了块肉到妈妈碗里，“当然好了，特别好，您不知道公司有多器重我，给我安排的地方离公司近，上班还方便，离地铁站只要走五分钟就到了。”

与王竞泽联姻这件事母亲并不知晓，当初周俊茂找到肖战时，肖战便和周俊茂约法三章，在妈妈康复之前这件事谁都不能说，所以他才一直瞒着。

妈妈当年忍着和姥姥姥爷断绝关系的压力也要把他生下来，不是为了让她的儿子去帮那个渣男亲爹联姻的。

他能够想象到妈妈有一天知道自己为了给她治病甘愿出卖自己的婚姻时脸上那种表情一定是失望至极的。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在命运面前，再顽强的人也只不过是渺小的沧海一粟，对命运砸过来的重锤，我们丝毫没有招架之力，唯有承受。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在十六岁时分化成了顶级Omega，拥有那么一丢丢的利用价值，如果不是这样，那个自私又薄情的Alpha的爹也不会找到他，并且愿意给他的母亲治病。

而妈妈手术费的事，肖战则是谎称他在公司表现得非常好，很受老板的赏识，公司给予他丰厚奖金足够支持他给妈妈看病和支付家里的开销，温柔善良的肖婉清自然是相信儿子的。

“等您身体好了，”肖战笑着对妈妈说，“我带您过去看看，到时候让您给我做饭，好不好？”

肖婉清的目光贪恋地落在肖战脸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但愿还能有那么一天。”

楚东轻咳了一声，眼神暗了下来，他夹了块肉到妻子碗里：“不许乱说，战战之前不是说了吗？他们公司正在研究最新型的靶向药，专门针对你这种病的。”

“是啊，妈。”肖战握住妈妈的手，“我早上才问了程师兄，他说....说药物马上问世了，到时候用了药，您很快就能康复，相信我。”

肖婉清轻轻叹了口气，藏下了眼底的失落，她不想让儿子和丈夫担心，“好，我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吃饭吧。”

房子装修老旧，偶尔可见墙皮脱落，灯光也不算亮，昏黄昏黄的。

可明明就是这样一个破旧的地方，在这样一个下雨的秋夜，却因为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而显得温情脉脉。

一栋建筑或许只是一个家的载体，而建筑里的人，才是家存在的真正意义。

肖婉清不知道自己还能经历多少这样的场景，但是她知道，她会用自己顽强的生命与命运做抗争，为了她的两个儿子。

“对了，爸妈，楚杭干嘛去了？”饭吃到一半，肖战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Alpha弟弟楚杭，以往每周末他回来，楚杭都是第一个到门口接他的。

“他去打工了。”楚东夹了块鸡肉到肖战碗里，眼神里带着点小骄傲，“他才大一，课业也不忙，周五放假也没事儿，想着赚点零花钱补贴家用。”

“呦！不错嘛！长大了嘿，看来以后我这个当哥可以管弟弟要零用钱了。”

肖战一边开玩笑，一边扒拉着米饭，忽地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拿出来一看，发现真是提曹操曹操就到。

是楚杭。

“喂！我刚还……”忽地，肖战的脸色微变，“张哥？”

张哥是夜色会所的经理，他之前上学时为了凑学费在夜色里端过半年的酒，和那里的员工相处的都还不错，但是后来辞职后就基本没有再联系过了。

张哥为什么会用楚杭的电话打给他？肖战想不通，但感觉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您等一下。”肖战对电话那端说完，抬眸看了一眼母亲和继父，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出去接个电话，如若真是发生了什么坏事，定然是要瞒着母亲的。

肖婉清和楚东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不过也什么都没说，肖战一向懂事有分寸，很少让家里人操心，所以老两口很少掺和他的事。

肖战推开门来到走廊，有将门重新关上。

昏暗的声控灯随着关门声亮起，听筒内男人粗犷的声音透过听筒堪比外放。

“肖战！楚杭是你弟弟吧？”

肖战拧眉，忙答：“是，他怎么了？”

“他在这里上班有几天了，一直都表现的挺好的，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地就用酒瓶子把一个客人的腺划伤了，现在人家要报警，你最好过来一趟，不然就只能去警察局领你弟弟了。”

肖战眉目一凛，握住手机的手慢慢收紧，“好，我这就过去，楚杭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如果是寻常的打架斗殴，伤了别人总比伤了自己好。

张哥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受了一点小伤。”

肖战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我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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