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场qs结束后，少年穿好衣服，男人指了指床头柜上捆起来的钞票让他带走。

　　“谢谢。”

　　王一博拿起钞票，将其装到书包里，打开门，离开了这栋别墅。

　　蝴蝶回到玻璃瓶里，他小心翼翼地扇动着翅膀，避免受伤。

　　“钱呢？”

　　父亲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下巴的胡茬还没来得及刮，油腻的头发耷拉在额前，王一博的脚步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放下书包，拉开拉链，将那一沓钱拿出来，放在了父亲旁边。

　　少年踢了踢面前的酒瓶，酒瓶连滚几下，滚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王一博走到门口处，把酒瓶一脚踢开，打开房门进去，再关上门，上锁。

　　作业被从书包里拿出来，书包被丢在床上，王一博拉开椅子，一屁股坐在桌前，作业躺在桌子上，指尖在各个试卷上方来回徘徊，最后选择了数学，笔尖不停摆动着，落在试卷上的字却不尽人意，王一博写一会试卷看一会墙壁上的挂钟，挂钟指向10点时，他立即放下笔，打开房间的窗户，爬上窗沿，跳了下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用力的扯了扯，想将褶皱扯平，他想迈出步子，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

　　隔壁的肖战正好骑着电瓶车回家，男人拿着钥匙开门，下意识转过头，看见站在窗户边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王一博，笑道。

　　“是一博啊，吃晚饭了吗？”

　　少年猛然抬起头，对上男人的视线，他装作挠头的样子，顺了顺自己后脑勺的头发，笑着回答道。

　　“没吃呢，战哥。”

　　“那来我家吃吧，今天正好买了菜。”

　　“啊……好，谢谢战哥。”

　　他似乎是被这巨大的喜悦砸懵了，走路都同手同脚起来，少年跟着男人进了他的家，手不自觉地簒着衣角，头也不自觉地低下去看自己的鞋，肖战脱下头盔和手套，拿着菜进了厨房，他让王一博坐在沙发上看会电视，少年想要帮忙，却被他拒绝了。

　　“哪有让客人帮忙的啊？你去看电视，煮好饭了我叫你。

　　王一博应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下，电视打开，少年的视线却不在屏幕上，他回过头去看在厨房里煮菜的人，咽了咽口水，在肖战转过身时，又立马扭过头去看电视。

　　少年心猿意马地看着电视，不知道过了多久，肖战将饭菜都摆上桌，随后叫王一博。

　　“一博，饭煮好了。”

　　“啊，好，谢谢战哥。”

　　电视被关闭，王一博站起身，坐在了餐桌前，肖战将筷子和勺子递给他，随后将宫保鸡丁推到他面前。

　　“先尝尝这个，我新学的，宫保鸡丁。”

　　少年点了点头，随后夹了一个鸡丁送进嘴里，笑意染上眉梢，他扬着唇角道。

　　“好吃。”

　　“那你多吃点。”

　　肖战笑着看他，无意间瞟到少年脖子上若隐若现的wh，笑容渐渐隐没，他连忙低下头去，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垂下眼睛，王一博似乎感受到了肖战的视线，他拢了拢衣领，并不想让肖战看见。

　　男人一句话也没问，两人沉默着吃完了这顿饭，王一博起身向肖战告辞，少年的脚步匆忙，肖战的话终是没能落到他的心上。

　　母亲改嫁，父亲嗜酒赌博，街坊邻居都知道王一博的家庭情况，肖战也自然知道，他是王一博的邻居，两人不算陌生，但王一博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肖战很难猜出这个比他小六岁的弟弟每天在想些什么。

　　在肖战的印象里，第一次和这个小男孩认识，是在夏天，黑色的T恤被清洗过很多次，已经泛灰，单薄的裤子短得能看见男孩露出的脚裸，他两眼通红地蹲在门前的石头旁，将摘下来的树叶一片一片地撕掉，屋内传来男人和女人争吵的声音，女人提着行李箱，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任男人怎么挽留都没有用，王一博低着头撕叶子，碎掉的叶片散落在脚边，母亲的身影落在他的眼角余光，像是用来打水漂的石头，一会便没了踪影，男孩咬着指甲，望着母亲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那时候，肖母尚在人世，她看到蹲在石头旁的男孩和渐渐远去的女人，用手拍了一下正在啃西瓜的肖战。

　　“就知道自己吃！你把这西瓜拿一块，给邻居家的弟弟！”

　　“哦，知道了妈。”

　　肖战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嘴巴，拿起一块西瓜，大步走了出去，他向四周张望，看见了那个小小身影，小步跑过去，将西瓜递到男孩的面前。

　　“诺，给你吃。”

　　王一博抬起头，烈阳被肖战挡住，少年浸在光里，男孩直愣愣地看着他，感受到这微薄的善意，两行泪从他的脸上滑下来。

　　“欸？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我就是想给你吃西瓜，你要是不喜欢……”

　　“喜欢！”

　　男孩抢过他手里的西瓜，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说的话，急忙吃起来，肖战看着心疼，伸出手替他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王一博将西瓜吃完，抽泣一声。

　　“谢谢。”

　　肖战唇角一勾，也蹲了下来，他看着男孩的眼睛问。

　　“不用谢，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的眼睛透亮，男孩将手里的西瓜扔掉，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王一博。”

　　“我叫肖战，你可以叫我战哥。”

　　“嗯，战哥。”

　　男孩乖乖的点了点头，肖战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头，至此，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在小学时，王一博的老师曾来家访过，房子角落里的蜘蛛网，随地可见的酒瓶，客厅里弥漫的酒精味和汗臭，这就是王一博的家。

　　老师毫不掩饰她对此处的鄙夷，捏着鼻子，踮着脚，避开酒瓶，最终在看到从房间里出来的蓬头垢面的王父之后，匆匆离开了。

　　没有人喜欢待在碎掉的，有污水的玻璃瓶里，但小蝴蝶却不得不待在那里，因为那是他名义上的家。

　　母亲走后，每天原本就不太好的伙食变得更加糟糕，王一博经常用白开水泡饭解决自己的一日三餐，后来他长大些，学会了番茄炒鸡蛋。

　　再难做点的菜他就不会了，他要么把菜煮糊要么没把菜煮熟，王一博好笨啊，为什么连做菜都不会啊？

　　一次肖战来找他玩的时候，他正在试着煮洋葱炒蛋，把洋葱的皮剥掉，男孩被它辣得眼睛渗出了眼泪，刚想揉揉眼睛，便被肖战抓住了手腕。

　　“别揉，揉了眼睛更疼。”

　　“唔，战哥？”

　　王一博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他耸了耸鼻子，随后问道。

　　“战哥，你怎么来了？”

　　“我找你玩。”

　　附近人家的男生女生肖战都不喜欢，女生矫情，动不动就哭，男生粗犷，一言不合就开打，王一博虽然比他小了六岁，却总是安安静静的，肖战还是喜欢跟他玩，男孩看了看桌上已经打进碗里的几个鸡蛋，和拿在手上的洋葱，拒绝了肖战。

　　“我还没炒菜。”

　　“我帮你。”

　　少年接过他手中的洋葱去剥，结果自己也被辣出了眼泪，他将蛋搅拌好，走向灶台，王一博生火，肖战炒菜。

　　炒完菜之后，将菜盛进碗里，王一博尝了一下菜的味道，尝过之后却皱起眉，疑惑道。

　　“战哥，你是不是没放盐？”

　　“对哦，我忘记放了，现在放还来得及吗？”

　　肖战拿起一袋盐就要往菜上面倒，王一博赶忙制止他。

　　“没事，这样也可以。”

　　“哦，好吧。”

　　少年收起了那袋盐，男孩又尝了一下洋葱炒蛋，这份食之无味的菜，在王一博的心中，留下了一个别样的记忆。

　　小学六年级，他参加了肖母的葬礼，肖战跪在棺材前哭了好久，王一博想上前抱抱他，但理智告诉他，自己不能这样做。

　　肖阿姨是个很好的人，是她让战哥给了自己西瓜吃，现在肖阿姨走了，那战哥是不是就成孤儿了？孤儿是不是要被送去孤儿院？

　　王一博这样想着，指甲盖送进嘴里咬，神情一如当年自己母亲离去的时候。

　　肖战没有被送去孤儿院，他已经成年了，有能力养活自己，高中时期，暑假打工挣的钱和母亲留给他的钱足以支撑他大学的费用，当然，他也会在大学时期打零工。

　　长久不联系的肖父在听闻肖母过世的消息之后也从国外赶回来，跪在肖母的墓前哭泣，真是奇怪，明明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分开？直到失去了，才去后悔。

　　年幼的王一博还不懂其中的难处，当时，肖战牵着他的手，有眼泪从少年的眼睛里流出，男孩提醒他。

　　“战哥，你哭了。”

　　“哦，是吗。”

　　肖战拿出纸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随后睁大眼睛，凉风吹干他眼眶中最后一滴眼泪，天气很冷，但紧握着的王一博的手不会冷。

　　初中离家远，住宿也不需要住宿费，王一博用母亲给她的那些钱交了学费，在填写家庭电话号码那一栏时，他写下了肖战的电话号码。

　　“你父亲不管你的话，你就把我的电话号码交给老师。”

　　这是肖战说过的。

　　住宿生原本是要交一日三餐的费用的，但王一博只交了两餐的费用，母亲留给自己的钱不多了，恐怕只能支撑到自己上初三。

　　“王一博，你该不会真没妈吧？”

　　少年人无意中的一句话踩中了王一博的雷区，他握紧了拳头想挥出去，但在看到老师的那一刻，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被孤立的滋味并不好受，每节体育课45分钟，王一博不知道该怎么度过，他躺在草坪上看蓝天白云，突然想起了肖战，想起了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对他无限包容的邻家哥哥。

　　而在另一头，大学的校园里，肖战也在想着王一博，想念那个，总是会乖乖地听他讲话的小孩。

　　“王一博，你踩我鞋了！”

　　少年明明没有踩到女生的鞋，女孩子却气地直跺脚，王一博长得好看，但总是一副高冷的样子，她这样只不过是想让王一博关注自己一下。

　　“对不起。”

　　是不是自己踩的，王一博已经无所谓了，他不想招惹是非，也不想交什么所谓的朋友，或者拥有什么青春校园狗血的早恋情节。

　　“说对不起就够了吗？”

　　女孩子的声音徒然拔高起来，刺得少年耳膜生疼，周围人纷纷看过来，并开始起哄。

　　“王一博！你欺负女生啊？”

　　“王一博你身为一个男生你要不要脸？”

　　“咦惹，果然成绩差的就是不要脸啊。”

　　…………

　　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王一博大吼道。

　　“我tm都道歉了你们还要我怎么样啊！再说了我根本没踩她鞋！能不能长点眼睛啊？不要以为自己长了张嘴就可以随便喷粪好吗？！每天孤立我还不够是吗？我TM成绩差关你们p事啊？”

　　说出这些话的少年一下子脱了力，他靠在墙边，慢慢滑下来，手臂捂着脸，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男孩女孩们站在原地，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他们想道歉却又拉不下面子，只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老师来了，他们才散开，王一博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回到了座位，好像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经常不吃早饭和不规律的饮食让王一博的胃出现了问题，那天自习课，他被胃疼折磨地趴在桌上，眉头紧锁，那个冤枉他踩了自己鞋的女生见他如此难受，替他告诉了老师，老师打通了肖战的电话，男人第一时间从学校赶回来，带男孩去了医院。

　　男孩进入温暖的怀抱中，他是多么贪恋这一刻，能在肖战的怀里睡着，永远不愿醒来。

　　“一博，别怕，检查完就好了。”

　　男人温声哄他，少年紧紧地靠在肖战怀里，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肖战啊。

　　15岁的少年，正是阳光肆意的时候，他们应该骑着自行车穿过大街小巷，他们应该穿着不同款式的衣服轮番耍酷，而不应该躺在某个陌生男人的床上，很遗憾，王一博成为了那个“不应该”。

　　肖战发现这件事的时候，王一博和那个男人的交易已经进行了很多次，震惊，不解，后怕，一系列情绪扑面而来，肖战对王一博说。

　　“你别这样行吗……我会，难过的。”

　　肖战有什么理由来劝他呢？有什么办法阻止他呢？王一博缺钱，他自己也缺。

　　自己撑着的伞都残破不堪，还妄想给别人撑伞？

　　可笑。

　　蝴蝶飞啊飞，飞了好远好远，但最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只能回到那个玻璃瓶里。

　　王一博很累的时候，也会靠在肖战的肩上的，但他靠在肖战肩上时，问的话却是。

　　“战哥，你累吗？”

　　“不累啊，有什么累的。”

　　肖战从背后搂住他的肩膀，静静的等待少年的下一个问题，但少年像是睡着了，除了微弱的呼吸声，再也没有任何话。

　　王一博没有听肖战的话，他每周依然会定时去男人那里，拿钱，一部分给父亲，一部分留给他自己，直到18岁，王父去世，他与男人的合约作废，王一博，自由了。

　　玻璃瓶彻底碎了，蝴蝶终于不用回家了。

　　那天晚上，是王一博的生日，肖战为他庆生，给他唱生日歌，烛火摇曳，王一博在黑夜中许下了一个愿望。

　　“希望肖战能收获他自己的幸福。”

　　他没有为自己许愿，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有愿望，即使有也不会实现的。

　　许愿结束，他吹灭了蜡烛，打开灯，两人切了蛋糕，把半个蛋糕吃完，剩下的放进了冰箱。

　　他来到厨房的洗手池边，将晚饭时的碗筷洗干净，随后走出厨房，肖战站在门口等他。

　　王一博觉得今天的肖战似乎有些不一样，男人的眼角泛红像是刚刚哭过，慌乱的神情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措。

　　“战哥，怎么了？”

　　肖战抿了抿唇，随后上前一步抱住他，独属于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少年却有些不自在，他的手僵在空中，不知该往哪摆。

　　“一博，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肖战，别开玩笑了。”

　　这是王一博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少年轻轻推开他，低着头，不敢与肖战对视，他的拳头紧紧握着，一字一句地说着。

　　“肖战，你知道我的情况，你应该去和一个温婉居家的女孩谈恋爱，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我不值得你爱，或者说，我这种人，就不配被爱。”

　　这是王一博第一次对他说那么多话，没想到是因为要拒绝他，少年的话像一根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上，同时也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肖战想再次抱住他，王一博却后退一步，回避了他的拥抱。

　　抬起的手落了下来，两双手垂着，肖战顿时感到一阵无力，他咬了咬牙，几乎是怒吼道。

　　“什么叫你这种人？什么叫不配被爱？每个人都有被爱的权利，王一博，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喜欢你，我喜欢你，只因为你是你。”

　　“肖战……你会后悔的。”

　　“王一博！”

　　肖战像是要哭了，眼尾红得厉害，王一博避开他的目光，不敢与他对视，男人捧着他的脸，硬要他与自己面对面。

　　“说，喜不喜欢我？”

　　眼神永远都不会骗人，即使王一博说不喜欢，肖战也不会信了，你看那湿漉漉的狗狗眼，眼睛里分明就写了四个字“我喜欢你”。

　　“跟我在一起！”

　　肖战亲了一下王一博的唇，态度强硬的说出这几个字，不容王一博拒绝，少年再也绷不住了，他痴痴地看着面前的人，点了点头，随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肖战……肖战……呜呜呜……”

　　肖战抱住他，轻轻拍着少年的背脊，像哄婴儿似的哄他。

　　“我在，我在呢，不哭了啊。”

　　王一博将头埋进肖战的肩膀里，又融进了这温暖的怀抱，抱住了肖战，就好像抱住了全世界。

　　小蝴蝶遇到了另一只蝴蝶，他们共同栖息在一个地方，永远不怕自己的翅膀会受伤。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