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尘殿,梅花林,潇潇雨歇。
一片水雾笼罩着庭帐,阮白栀搁着脑袋,狭长的眼尾轻浮的挑起,赏着绮丽可餐的风景,喝着他师父三年前沉酿的冰花醉。
带着木子花的丛香,还有雪松的冰冰玉髓。
这种酒并不常见,他喜爱,忱奢每年都会亲自温酿。
可几年前的那场意外,仅剩的最后几瓶一直都埋藏在那幽林深处的梅花树下,所以一直等着,等着,闻着那股冰花的茵香,阮白栀再也未碰过。
怕喝完了,那人不醒,以后再也......
“酒酿时间越长越好喝,是我酿少了些。”
忱奢双手托着下巴,无奈的看着他家的徒儿小口小口的啄着,宠溺的说:“我以后每几天都酿一杯出来,存上几年几百年几千万年,你想什么时候喝都能喝的着。”
阮白栀微抿着薄酒,自带风情的眼角挂着清凉的笑,“好啊,那你多酿点。”
轻柔的声音藏进了凉凉的凤里,忱奢耳根一痒,笑眯眯的看着他,柔意绵绵的拌起薄唇:“宝宝,你真好看。”
“师父,你别瞎叫。”
阮白栀无奈,忱奢那不安分的双手就开始捏他的脸。
“别闹啊,我去睡会儿。”
阮白栀懒懒的站起身,边往南角走边说:“睡醒了我们去凡间。”
忱奢跟在他后面,轻笑着:“睡吧,我陪你。”
走着走着,望着徒儿背影,沈奢那俨如刀锋似的眼眸微微渐暗。
若是这般不顾世事自也不错,可时间留给他们的还有多少......
——
“来瞧一瞧看一看咯,狗皇帝今日将斩首示众,望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都来捧个场,嘿嘿嘿。”
那黄色的破布昭示满天飞舞,阮白栀和忱奢刚到这城楼门前,就被这些带着烧焦味的纸飞飞熏了一脸。
“囍湘国?”阮白栀抬头望见这三个有些破损的字,不禁疑惑:“我曾听闻这个国家流传百年,世道民生丰裕,江山千里秀,如今一见皇上都被布衣抓起来砍脑袋了,这皇帝确实挺狗的——我们先进去看看。”
忱奢兴奋的拉起徒儿的手,脚步飞快:“我们走吧。”
望着大门前一派萧条,阮白栀忍不住的瞟着这人的侧影想:你到底在兴奋啥?
忱奢一拽他,脚步差点一虚,阮白栀子讪讪的自言自语:“罢了,先进去再说。”
——
本以为会有很多流民,入目之景却一片热闹。
还有,热情的老奶奶......
老奶奶穿的花里胡哨,头上还插满了各种颜色的鲜花,她乐呵呵的走到他们面前:“两位好生俊俏的公子呀,快来给阿婆我瞧瞧!——诶呀,你这孩子才多大点怎么头发白成了这样!是不是营养不良呀? 诶呦,我可怜的孩子啊!”
说道后面竟然悲恸起来。
阮白栀:“......”
猝不及防,他听见了忱奢的一声闷笑。
“......”
笑屁。
两人还未说点什么,他们就被这老奶奶一手一个使劲力气拉着往住房里去,正要准备两间房,忱奢拉住了她,声音里还带着点未散的笑意:“阿婆,我跟他一间房就好,不用麻烦。”
“诶呦。”婆婆笑了起来:“你两感情真好啊,那行,阿婆给你们做点吃的去哈!”
那婆婆一步三回头,两人都看笑了。
阮白栀转头低声道:“师父,我们今晚暂且在这里休息吧。”
忱奢低下头,笑眯眯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啊,都听你的。”
两人进了房间仔细检查一番,这才一个坐床上一个坐桌子上歇息。
忱奢毫无形象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阮白栀也懒懒的靠着床头,两人一言一句的聊了起来。
“师父,我觉得这国家有点奇怪。”
“说来听听。”忱奢给他取出一壶冰花醉,自己端着乌龙茶慢慢品着。
“皇帝被砍了脑袋,还有谁敢任下一个皇上?国无君,百姓却还能这般其乐融融,国泰明安,社会治安表面上看起来也没有任何问题......”
说着,话音一转,阮白栀接着道:“此国四面环山环海,绕着大西境内一圈的海洋,历代传书中就有提过四海内的沥岛湖,而其位于西方,正是此地。”
“你这样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
忱奢用手半托着一边脑袋搁在桌上,抿着笑说:“这里还是你路师兄出生的地方呢,外人不知,百年前这里是魔祖的老巢,那个时候它还不叫囍湘,叫魃(bà)暝。”
阮白栀好奇的问:“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谁知忱奢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老子那个时候才刚出生!”
阮白栀:“......”
行吧。
“而且也没人跟我讲,问师兄师姐他们只说不清楚。”忱奢回忆着皱了皱眉,“他们对百年前囍湘国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就好像唯恐避之不及一样,特别是谢柏......”
阮白栀困乏的打断他:“师父,天色已晚,我们明天出去转转吧。”
“困了?”
忱奢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朝他走过去,笑着将软乎乎的徒弟搂进怀里,“那我们明天再聊,你最近怎么这么痴睡?来睡吧,我守着你。”
“好。”
闻着熟悉的味道,阮白栀浑身放松下来,他很快的进入梦乡,只是这一次似乎没那么的冷了。
门外阿婆端着热乎乎的饭敲门,忱奢用法术消了声音才打开门,他笑眯眯的接过饭菜:“谢谢阿婆。”
他们是神之体,吃不吃饭其实都一样。
“诶呀,不客气。”老婆婆乐呵呵的往他们房间里扫了一圈,“诶?那孩子睡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放心吧阿婆,他没事的,只是困了。”
“哦哦,好好好,那阿婆就不打扰你们啦。”
老婆婆说完转身佝偻着背离开,忱奢正准备关门,却忽然扫到了那阿婆后脖子的标记。
“这是......”
忱奢神色一僵,“活死人,肉白骨。”
这阿婆竟然是个活死人?
当年他复活阮白栀的时候是一命换一命,可是这个婆婆脖子后的标记,倒是像特别低阶的傀儡师操控的傀儡。
这种被操控的人,会拥有一半的自主意识——非生非死,非命非道,非善非恶。
忱奢面色沉重的关上门,走到徒儿的床前,温柔的给他盖好被子。
“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清风从窗外飘了进来,蜿蜒白发散发出雪松般的味道,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冰肌玉骨,过了许久,忱奢一声喟叹:
“除了我,为师不许任何人欺你,若是有,为师定杀了他。”
阮白栀被摸醒了,他正烦躁的想打掉那只乱摸的手,却不曾想听到了这句话。
傻子,他暗笑着想。
舒服的蹭了蹭那手,重新睡了过去。
忱奢微怔,移开那双冰薄的眼睛,指尖却仍残留着风雪,久久不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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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