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扫过之处,皆是一片废墟。
龙胆小筑,藏于云深不知处的角落,冷泉将它与大火隔离开,是以,在这场灾难中幸得免受其害,也让绝望中的蓝家修士们有了歇脚之处。
蓝氏子弟没有受伤的或还勉强能动的,或在奋力灭火,或是清理尸体,或是照顾重伤修士。
黑云浓雾,天公作美,一场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终将熊熊大火缓缓浇熄,眼见之处,一片焦黑,灰烬中,偶能瞧见来不及逃跑的动物尸体。
冷泉旁 树洞中,忽有两颗脑袋,在火星子熄灭后,探头探脑地冒出来。
像是饿的极般,连灌木从上的蜡黄的叶子都不放过,动着三瓣唇,急不可耐地咀嚼着。
就连平日里对这两只毛球都颇有微词的蓝启仁,在此刻看到它们,都抑制不住想要上扬唇角,这是对生命的敬畏。
而蓝忘机这厢,正奋力给青蘅君输送灵力,灵流漫过青蘅君身体,竟有种石沉大海之感,毫无作用。
蓝启仁一瘸一拐的凑近蓝忘机,往日衣冠一丝不苟的蓝先生,此刻也顾不得仪容,他拍拍蓝忘机的肩:“忘机,我来,你先休息。”
蓝忘机唇色煞白,摇头:“不可。叔父你也有伤在身。”
到底是身体透支,蓝启仁心知逞强无用,阖上双眼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眸子泛着沧桑的痛:“好孩子。”
他又看了看蓝忘机怀里的青蘅君:“若非兄长受此重创,恐怕他们还不肯就此摆手。”
蓝忘机抿着唇,浅眸微颤,心知若不是蓝启仁委曲求全,承诺亲自放火烧山,恐怕等着他们的就是不止是火烧云深不知处这般简单?
前有水行渊试探,后有岐山百家清谈盛会摸底,温氏早就想借机发作。
蓝启仁:“他们杀鸡儆猴,有备而来。好在曦臣趁乱护住我蓝氏古籍。”
“兄长?”蓝忘机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藏书阁被火噬时,恍惚看见的身影,只是当时他以为自己被火光熏花了眼。
蓝启仁:“他携书册藏起来了,保我姑苏蓝氏之根本。”
几日前,蓝曦臣携一众子弟一同赶往监察寮,而后连着好几日,不断有温家修士加入监察寮,直至蓝曦臣见到温旭。
而就在温旭带着几百名修士一同不见时,蓝曦臣便察觉有异,惴惴不安,提出要回云深不知处一趟。
然而,话音刚落,监察寮剩余的温家修士二话不说的提剑便打。
蓝曦臣势单力薄,拼尽全力才逃出围攻。
他强撑着灵力御剑往云深不知处赶时,却瞅云深不知处藏书阁附近已是浓烟滚滚?
结合之前温氏扬言要家主亲自赶场监工监察寮,而他们蓝氏并未以言行事,如此恐已成温氏故意发的把柄,蓝曦臣推出事态因果,而他父亲还在闭关怕是不闻动静。
是以,蓝曦臣便绕路从后山溜进云深不支持,在见到青蘅君后,言简意赅的转述事态。
青蘅君得知后,立即赴往藏书阁处支援,也正巧撞见蓝忘机有难,急速出手相救。
而蓝曦臣本就负伤在身,当他赶到藏书阁时,刚好看到自己父亲跌落在藏书阁外。
蓝曦臣本欲上前相助,可又见玉兰树燃烧的火已经引燃藏书阁二楼。
藏书阁是姑苏蓝氏立世之本,权衡利弊,当下得以大局为重,蓝曦臣眼眸含泪,趁乱翻窗而入,将大量蓝氏秘籍古册孤本收纳入乾坤袋中。
心细如他,在蓝曦臣抢放古书籍时,还将蓝忘机手写的《莳女花魂》和忘机琴,也一并纳入乾坤袋带走……
蓝忘机见蓝启仁咳嗽不止,又吐了口淤血,便示意门生将蓝启仁扶去休息。
是夜,月暗浑不见云,凄凉空对一庭霜。
殷月、耿望遁着主人的气息寻来。
当蓝忘机见到它们的那一瞬,骤然鼻酸,不曾想它们竟躲过被火噬的厄运 ,
他伸手轻柔的将两兔子抱入怀,而这两小只也像是找到安全感一般,蜗居在蓝忘机的怀中一动不动,安然入睡。
待灵力稍微恢复,蓝忘机调动灵力,持续给青蘅君输送。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蓝忘机疲乏得有些力不从心时,青蘅君的手指,微微一动:“父亲。”
声音是久未开口的哑。
青蘅君蹙眉,缓缓睁眼,虚弱应声:“忘机...”
“父亲...”蓝忘机叫了一声,便静默的看着他。
从小到大他跟父亲见面的次数鲜少,一年一两次或者一年也见不上一面。
“好孩子......”
青蘅君胸臆起伏,印象中的蓝忘机还是半大不小的小童,而今已有少年人的清俊成熟。
“先休息”蓝忘机低声道。
“让我说吧,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
他呼吸不畅,胸腔像塞了风箱,说话时带了漏风的气音。
“我,我没有做好一个父亲,没有看顾好你和曦臣,这,这些年,苦了你们…”
“你和你兄长,该怨恨我。”青蘅君激动地手微微颤抖。
蓝忘机摇头,说不清什么感觉,他们之间没有正常父子间的浓郁亲情,或许是不常在一起,浓郁的亲情被陌生感占据。
“我对不起你们......我很自私。”
干哑的声音是悲怆:“我,我很想你娘......你们还怪我吗...... 我知道把她禁足在此处,或许不对…”
他艰难的长吸一口气,又道:“可我不后悔......”
“父亲。”蓝忘机红着眼眶,落不出泪,欲阻断此次对话。
青蘅君摇头,想将话说完:“你母亲为正道所不容…可我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缓了缓,再开口时,嗓音哽咽:“她走后,我很想她......而我也终于可以去见她了。”
蓝忘机眸底猩红,不愿面对离别,语气笃定:“你不会有事”
说着便再次运气,替青蘅君输送灵力。
“别浪费灵力。”青蘅君摁下他手上的动作。
许是推按间的细微弧度,怀里的兔子被惊醒,探出头,动起来,三瓣唇抽动着,像是在探寻什么东西一般。
青蘅君眼眸瞥向蓝忘机怀里,唇角微微勾了勾,好似在笑:“兔子,很可爱。”
蓝忘机微微颔首,没说话。
青蘅君:“是他人所赠?”
“是”
“是心仪之人”
“是”
青蘅君,微微闭眼,唇角牵起一抹欣慰:“如若喜欢,便不要错过。”
蓝忘机抿着唇缄默片刻,低哑着嗓音道:“他是名男子。”
言罢,神色略显窘态,但此等不能心事,除了至亲之人,又能同谁言说。
见青蘅君没过多反应,蓝忘机以为自己父亲没听清,微微吸了一口气,复述道:“他是男子......”
青蘅君莞尔一笑,他不是合格的父亲,却能在有生之,听自己儿子给他讲心事,心中欣慰异常:“男子,你爱的恰好是他罢了。”
蓝忘机手指微微一蜷,仙门百家中同性道侣虽不鲜见,但蓝氏家规相对刻板,他没想到自己父亲非但没指责,反倒一语道破他曾经纠结的点。
青蘅君:“若是心动,就别错过。”
蓝忘机点都回应。
青蘅君又道:“能被你所喜之人,定极为优秀。”
蓝忘机:“是。他很好......我,想带他回来。”
青蘅君轻轻拍了拍蓝忘机手背:“那你得先问他愿不愿,若愿,才是两全其美。”
蓝忘机浅眸氤氲着水汽,这是自己父亲历经半生,是痛的领悟,才有此一言。
只是这一个“愿”字,便可以将蓝忘机打入地狱。
他对魏无羡暗生情愫,且不论他是否知晓,即使知晓,以魏无羡如此跳脱的性子,又怎可会愿为他留在云深不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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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