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转目,阿辛拾了阿齐玩耍的拨浪鼓摇晃出声,随着拨浪鼓的响声而起,从那外头飘入一根与阿齐左腕红绳一模一样的系绳,飞过穿堂后便疯地冲进黛渎的房中,而此时黛读的脖颈上正有条系绳样的勒痕清晰可见。
玉渊遣了白尘,回神转目看向身旁吴周,而吴周待在一旁好奇与急迫写了满脸,这见玉渊转身,忙问:“仙师可知其因了?”
“尚不全知,”玉渊语气压抑,“只不过此事并非妖祸,而为人灾。”
吴周一头雾水不知其意,问:“仙师为何如此说?”
玉渊向那黛渎挥袖一拂,她便一下伏在桌案大口呼吸,喘如田牛。玉渊自她面前坐下,严肃问她:“二夫人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危人性命之事,还请二夫人从实道来。”
黛渎抬起那死如深渊的眸子去看玉渊,却又忽而见了玉渊肩上背了一童子,那童子不是别人,正是早已死去了的阿齐。黛渎当即骇了胆,身子向后一仰,连人带椅一齐跌在地上,又恐惧到连滚带爬地缩至角落,用手指向玉渊,疯道:“他怎么在这里…他不能在这儿,快把他带走啊…快把他带走…”
玉渊见黛渎这般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向吴周道:“此事的原委与经过鄙人已猜了个大概,却不能全然听信之。如今小公子已遭不辛,虽未赴黄泉路却也漂泊野间,好生孤苦。既是魂灵不愿离去,必是阴鬼心怀怨恨久不能消,需让他自己道出,这冤屈方可甘心轮回。”
吴周一听小儿子已命丧黄泉,险些瘫倒在地,是被家丁扶正了身,又顺了气方才缓和。他问玉渊:“那仙师说该如何做?”
“引魂需得系魂物,”玉渊说,“还请吴老爷寻出一件小公子的物与鄙人,这才能将魂灵引回。”
吴周不加思索,当即命身旁小厮:“快,去将大夫人收起来的拨浪鼓拿来!”
片刻之后,小厮将响鼓交与玉渊,陈氏也跟着出来。玉渊接过响鼓,一面轻轻拂着鼓柄上的擦痕,一面问向吴周夫妇:“二位可预备好了?生人见魂,损生人之阳,耗生人之寿,并非易事。”
吴周夫妇异同声“无悔不怨。”
说罢,玉渊轻摇起手中的响鼓,招来残花落叶为伴引,口中振振有词:“天地为宗,阴阳两道,未赴黄泉,且来一见!”
话音未落,天地目旋,阴风四起,残花落叶卷起之时散出的青光白芒,也将玉渊一身的着装变化回了原来的石青长袍。此时四野突然之际,悠悠响来了童声。
“深风瑟吹衣不全,梦里回家看新火,娘啊爹啊莫忘了,童子还留冷山中…”
吴周夫妇认得这便是小儿子阿齐的声音,当即激动不已,又见玉渊半蹲姿态,似在与谁说着什么。
“阿齐,你看看,这里熟悉么?”玉渊发问。
阿齐的魂灵环顾了四周,童声稚气地讲:“啊,这里,是我家呀!”
吴用夫妇只闻其声,不见其魂,却依旧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玉渊狠下了心,又向阿齐道:“现在,哥哥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走不上黄泉轮回之路是因你心中愤恨未平,不愿离开,今日你的父亲告知我你的母亲夜夜做梦皆会梦到你哭闹…”
“我是因为太害怕又太想娘了,便常回来看。”阿齐道。
玉渊摇头无奈道:“你这是在耗你母亲的阳寿。”
阿齐听闻,怔了须臾,而后道:“我只是想寻娘来玩,我想以后只和爹娘玩,再也不信那毒妇的哄骗出门去了…”
玉渊回首望习吴周夫妇一眼,又转向阿齐,“阿齐口中毒妇,可是二夫人黛渎?”
“对!就是她!”阿齐忽地发起狂来,“是她哄蒙诱骗我与她出去,却将我活掐死在那后山,只不过是为了我哥儿往后的好日子,便下得如此狠毒之手,我恨!我恨啊!”
一边听闻这痛心之声,又感乾坤暗隐,阴风更烈,令人寒毛直立,后背发凉。阿齐一面说,一面哭,哭下的泪珠化作了晶莹的光斑向外飘去,闪过玉渊,冲向角落下的黛渎。
玉渊见此情形,恐他伤人,忙挥手把屋外护起,将阿齐拒在屋门之外。
阿齐触不到害人之祸,又急又恼,狠劲拍打那护障,“是你!是你害的我!你能享其荣华富贵,而我却只能埋于灰土之下,你该死!你该死!该当将你生吞活剥了去,丢到地界十八泥犁!”
玉渊听了一惊,这话全然不像个四岁孩所说,他将字中那木响鼓化作块红盖布,盖在阿齐的头上,口中念道,“妖道之术,既混人言又惑阴鬼,速速现形,莫叫我去捉你。”
那红布一震,而后从下钻出一缕玄色细烟,如蛇一般飞出了吴宅。顿时,玉渊感到心中刺痛,疼得他倒收一口凉气。
将那玄烟逼出之后,阿齐又复孩童模样,不再癫狂,征征地盯着青石地面,不知所措。而黛渎也被方才一下吓住了,连忙弃了那藏身角落,撑身爬至门槛向外磕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一时昏了头脑才…我知错了,你放过我,饶我一命罢!”
阿齐回了神,冷眼看着黛渎将额碰出了血,他虽恨黛渎,但毕竟只是孩童,能做的最恶的事就是吓唬她了。
此时玉渊来道:“阿齐,你心中对她有恨怨这无可厚非,可你若因她而错了轮回的时机,永生永世便只能以孤魂野鬼之姿徘徊于人间。为这等禽兽,你觉得值吗?”
阿齐听闻,垂首沉默不语,继而道:“那我爹娘呢?”
“你且放心,你爹既然托我来处理此事,我便会毫不含糊,”玉渊蹲下身,与阿齐平视,“当今最重要的是你的抉择。”
善恶好坏皆在一念,阿齐环看了这座宅邸,望向早已哭成泪人的吴周夫妇,松了气,松了手上的力气,收回帮勒在黛渎脖颈上的系绳向玉渊道:“神仙哥哥,那她会得到什么结果?”
“生人自有人间衙门役来罚,她有罪恶,便要抵杀人偿命的过错。”
当日,衙门来了衙役捉拿黛渎,吴宅大门外也同那日的庙宇一般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众多看客对此议论纷纷,意见不一,但都道那吴家二夫人黛渎蛇蝎心肠,对一个孩童痛下杀手,该当从重罚处。
玉渊领着阿齐去看那场面,二人悄躲在人群之后,窃窃私语。
玉渊向阿齐道:“我怎觉得你那歌谣并未唱完?”
“是呀,”阿齐稚声稚气,“我再唱与你听。”
“....孩儿不怨我双亲,只望二老愿成真,此去一番入轮四,二世还做膝下子。”
唱毕,阿齐向玉渊作揖道:“吴黠谢过仙君。”
而后转身向一片残花飞叶之中走去,在那瘦小的背影中,玉渊又见那片片飞花在阿齐发顶化成了花环的模样,显得童真。
街上热闹的人群渐而散去,玉渊也知不宜久留。
此事至此告一段落,就在玉渊转身欲走之时,忽见吴宅外墙下开了一条四瓣的花,通体透亮,叶似蛇信,不似活物。玉渊只瞧了一眼便匆匆走开,在这地方消声匿迹。
之后,玉渊回到九域之地天道院,明心老者已执着拂尘等在那阶口迎他,玉渊先行行礼:“师父。”
“渊儿此去凡间,可有何收获?”明心老者转身登阶。
玉渊随在明心老者身后侧,一齐登阶,应道:“此去一看新奇物什倒未见着,只见了一桩人为祸灾,化了那童灵心怨,教他入了轮回转世,并无其他。”
明心摆了拂尘,浅笑说:“你可知这桩事是为何?”
“弟子愚笨,请师父指点。”
“世人道,最毒不过妇人心。人有其欲,却不可全得,若要为着自己可获独益而害他人,那便是谋财害命,因欲伤人。人比禽多一理却难抑心欲,”明心转同向玉渊,“你可明白?”
玉渊作揖:“弟子受教。”
明心又问道:“可还有什么?”
玉渊思忖片刻,想到了那朵不怎么起眼的花儿,便说:“倒有一花看着奇异,花瓣四片,通体透亮,叶似蛇信,弟子先前从未见过…”
说到此,明心老者怔似得钉在原地,却语气平和:“你可触过那花?”
“不曾。”
“那便好,”明心又接了步子,“若见此物,速速远离,莫要触碰。”
“弟子谨记。”玉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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