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重庆温度不高,太阳的光像是它用来骗人的保护色。
从江陵回来好几日都阴雨绵绵,难得突然晴了天,窝了两三天的肖战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明媚春光,他换了鞋子想出去透透气,谁承想脚刚迈出去,一阵风钻进领口,冷得他直哆嗦。
阳光倒是好,却真的只是给重庆的大地上一层色,至于温度嘛,寥寥无几。
可毕竟出来了,肖战不想折返回去,拍了拍衣服,又把领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给系上,往手心里吹了一口热气,继续往外走。
以前经常在家附近闲逛,这三年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回来的很少,加上以前的朋友各自有了家庭,生活重心转移,聚到一起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他偶尔回来,基本上都是窝在家里听父母唠叨。
从家门前的路往前走,拐过一条熟悉的巷子,肖战停在路口张望,总觉得这熟悉的地方多了很多陌生的感觉。
他记得巷子口有个小酒馆,还有个旅社。大学刚毕业的时候经常跟朋友在附近吃饭,聚餐,有一次在楼上的火锅店吃饭,晚到的那个提了一壶酒,说是在楼下酒馆买的,很香,大家都尝了尝,可肖战酒量差,一杯就红了脸。
当时有好几个人在,但只有一个女孩子,跟他从高中开始就是同学的余悦然。也不知道谁先开的头起哄,一桌子的人都在撮合他们,最后推推搡搡嬉笑怒骂,他跟余悦然从火锅店出来就被推进了隔壁的旅馆。
可能喝多了,头脑不清晰,肖战也不知道怎么浑浑噩噩跟着她上的楼,他记得很清楚,那旅社有些年头了,只有三层,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吱吱呀呀直响,响得他脑壳疼。
不知道余悦然都说了什么,记忆里只剩她温婉的眉眼,蹲在他面前想拉他的手,被他给躲了。他当时好像说了一句话:“这酒的后劲怎么这么大?”
“肖战,我喜欢你好几年了。”
就是这句话让他回神,迷离的视线里看着那张脸。余悦然很美,不张扬的美,白白净净的小脸,弯弯的眉毛,眼睛很灵动,性格矜持又活泼,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格外惹人喜欢。
肖战不能说不喜欢她,高中一起参加过诗朗诵,他们俩是搭档。大学在一次校庆活动中,他们两个对唱了一首情歌,当时同学里就有传言,甚至有人打赌,说他们迟早会在一起。
他理不清那点朦胧的感觉,两个人直到毕业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倒是毕业后的那次聚会,他们在酒精的加持下进了旅馆,在一个房间里坐下,挨得很近。
认识七八年了,从十五岁到二十三岁,青葱岁月一眨而过,那是他们离得最近的一天。余悦然那天看着很紧张,但还是如实地托出了心意。肖战却没有接。
“我家就在附近,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肖战站起来,头晕得厉害,但还是撑着要走,被余悦然抓住袖子,问他:“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她用了“难道”两个字,足以说明在她心里其实是有这个自信的,他相信肖战对她不会没有感觉,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等了那么久都没有得到想要的告白。
肖战虽然喝了酒,但还是有根坚韧的神经撑着,回了她一句:“没有不喜欢,但是,也没有喜欢。”
他承认余悦然很好,是不少人理想中的另一半。但好跟喜欢是两回事。
就像他从来没觉得王一博哪里好,却莫名其妙被他牵动了心一样。
那天晚上他还是从旅馆出来了,他也听见了余悦然低声抽泣的声音,但当时头皮发麻,嗡嗡嗡地响,嗓子眼里一阵阵的辛辣涌上来,不知道是因为火锅还是酒精,总之就很想吐。
吐干净了才回家,第二天神智清醒过来给余悦然打了个电话,她说她已经离开重庆了。
算算,已经过去六年了。
太阳被灰白的云彩遮住半张脸,风一阵阵传送到身上,肖战将双手插进长款风衣的口袋,盯着面前将酒馆和旅社取而代之的一栋楼,忽然想起江陵的如春酒店来。
被王一博带走的那个晚上,第二天清晨睡醒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地想起过余悦然。
余悦然面容姣好,身段玲珑,跟他说话时欲言又止楚楚可怜,他在喝酒的状态下能心无波澜地走出她的房间。而王一博,王一博只是将受伤的他放到床上,弯着手臂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他在咫尺间望进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鬼使神差地抬头,亲吻他侧颈勃起的青筋。
那时候,他连身上的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人就是这么奇怪。
想到这里,肖战笑了笑,转身欲走时背后一道清亮的声音叫住了他。
“肖战!”
肖战一回头,迎上余悦然喜不自胜的一张脸,她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手上湿哒哒的,一边甩着上面的水珠子一边问:“真是你呀?”
她说着已经跑了出来,在距离肖战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仰着脸摇了摇头,说:“刚刚在楼上,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余悦然跟六年前相比容貌变化不大,但明显成熟了不少,眉宇间的青涩褪去,人也利落了,说话时不再有当年“咿咿呀呀”的腔调。
肖战笑得勉强又尴尬,往事从脑海里一闪而过,留下来的只有那晚他拒绝余悦然离开时的场景,嘴角动了动,只说了两个字,“好巧。”
余悦然笑得灿烂,热情地拉住他风衣的袖子,说:“今天温度低,来,进来坐会儿吧。”
站在外面确实有点冷,但肖战其实不太想进去。
“我,那个,我还有点事,就……”
“急什么?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了,难道说两句话叙叙旧的功夫都没有吗?”
肖战抬头,看到她坦然,反而有些羞愧,抿抿唇正要说话,里面出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比肖战矮一点,胖一点,但身材还算匀称,戴着副金丝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问:“然然,这是谁啊?”
“我同学,嗯,高中大学都是同学,叫肖战。”余悦然笑着挽那人的胳膊,又看着肖战说:“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云南人,叫乔卓。”
肖战的眼睛睁得老大,似是惊恐,问:“你都结婚了?”
“有这么奇怪的吗?马上三十岁了,我这是晚婚,哈哈。”余悦然说着将人带进去,肖战才看清了,原来这里是一家不算豪华,有些文艺范的酒店,名叫“客至”。
乔卓跟他坐在前台侧面的休息沙发上聊天,余悦然去倒水,肖战闲聊几句才知道,余悦然前些年去了丽江,认识了开民宿的乔卓,他们是最近才回了重庆,盘下了这家正在转让的酒店,重新装修,改了名字,倒也经营得有模有样。
“还行吧,生意时好时坏,反正饿不死。”余悦然是这样说的。
乔卓看着像个好脾气的,附和余悦然的话说:“她念着老家,总是想回来,我就想,丽江那边的生意盘出去算了,就跟她来了重庆。哎,以前经常听他提起你们,除了你,还有个胖虎,三皮,可惜都忙,倒是先见到你了。”
肖战静静地听着,捧着一杯热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了?听说你在江陵,这几年在拍戏啊?几年不见,变成明星了。”余悦然歪了歪脸,这样看他的时候,一笑,仿佛有了几分学生时代的矜持,抿抿唇,又问:“这几年都是一个人啊?”
肖战点点头,又忽然摇了摇,说:“也不是一直一个人。”
王一博好歹陪了他半年。就算那只是六个晚上吧!时间跨度确实是半年!
“那怎么?那现在?”余悦然想问又有点犹豫,试探着开口:“分手了?”
肖战抿了一口茶水,没回答。
“为什么呀?我还是觉得……”他说着往边上看了一眼,恰好有人要退房,乔卓站起来笑着说:“你们老同学先聊,我去处理。”
他说着走了,余悦然的眼睛却盯着他的后背,恍惚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凝得沉重几分,又说:“能跟你在一起过,那肯定是你很喜欢的人,你若不喜欢,谁也走不到你身边。”
“嘁,你这话说的。”
“我说的没错啊,如果你不喜欢,肯定一天也不会在一起。”
肖战默然,略仰了一下脸,说:“我哪有你想的那么清高。”
余悦然不服气地说:“不是我把你想得清高,是我了解你。”
她说着又观察肖战的表情,眼里眯着点笑,问:“对吧?你肯定很喜欢那个人,我没说错吧?”
想到王一博,他并不能准确描述自己的感觉,迂回地回答了一下她刚刚关于清高的问题,“被社会捶打太久了,人总会变的呀。”
余悦然的探知欲没有得到满足,不满地又问:“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很喜欢那个人?”
肖战有点惊奇,不知道过了六年,已经结婚的余悦然为什么还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能让她问了三遍。
看来势必要回答一下了,肖战苦笑,说:“可能吧。”
余悦然的笑虽然不太好看,但姑且能称之为笑,继续问他:“既然喜欢,怎么会分手呢?”
她的认知很简单,肖战能喜欢一个人,那实在是太他妈不容易了!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她是肖战身边所有人里走得最近的,也是大家默认会成为的“一对”,可肖战那时候跟她说,不喜欢。
后来她用了很多时间才走出这段伤,想通这件事也很容易,肖战不是不喜欢她,肖战那是谁都不喜欢!说白了,二十几岁感情世界一片空白,没开化!
“他不喜欢我。”肖战说。
余悦然嗤了一声,笑得意味不明,反问他:“你确定?”
肖战艰难地吞了下口水,想说确定又不确定,不知道要不要再继续回答她这么无聊的问题时,余悦然已经将这个问题翻过去了,问了个新的。
“那人谁呀?能说说吗?”
肖战腹诽,她怎么就这么好奇?到底是好奇还是不甘心?或者都有?
撇了一下嘴打算绕开话题,乔卓走了过来,满脸都是笑,看着肖战说:“肖战从江陵回来的是吧?巧了,刚刚有个客人打电话来,也是江陵的,把我们酒店给包了,包了三天,且给的价格很高!”
隔壁《一夜钟情》完结了,在更新番外了,感兴趣的宝子们可以移步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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