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山,月渡寺,君素袍,踏长梯。
卸甲渡清苦,鲜衣怒马枉少年,功可高,声名远,青山尽落壮志未酬,且道心不甘。
天啟十一年,皇三子平定北境,大战告捷,年少鲜衣怒马,将军威名震慑天下,二月初春便班师回朝。
那日的洛阳牡丹城,十里长街花漫天,红绸张扬,只为骏马座上人,他是天啓国的皇子,又是百姓心中,凯旋而归的英雄少年郎。
本该自此,战功立威朝堂,享门庭若市,觥筹交错间笼络群臣,步步攀登,将那东宫之位,执手掌间。
同年三月,不知何故,朝堂突颁发圣旨,命皇三子王一博,不日后,轻装简行赴孤城,上寒鸦山,入月渡寺清修,需期满三载。
圣旨不可违抗,君心更是难测,一朝战功回朝,却不足月余,就已是这副落魄光景。
光鲜之下,尽余洛阳百姓茶余饭后碎语,任谁都能揣测一二,道是:三皇子母妃上官氏一族,乃将军世家,且又手握兵权,而今三皇子此番随外公出征北境,更是立下赫赫战功,得尽民心,盖过太子风头,这便是功高震主的禁忌。
故此,借机削权打压一番,以此稳定朝中文武大臣平衡,也是帝王家惯用的手段。
可世人所见,未必是真,但隐下之意,又何尝不是事实。
红墙宫殿之内,罚、惩,皆需因由,更何况是如今身有战功,驰骋沙场一载有余的皇子。只是百姓不知,朝臣也是偶有风声,道是那后宫丑闻,皇子醉后失德,淫乱后宫,玷污了当今圣上的新人儿。
晨光熹微,天色微亮之际,便有人告密,圣上亲临,推门而入时,宠妃已被凌虐折磨的不成人样,大总管伸手探鼻息之际,才惊觉,人已断了气儿。
且不论三皇子如何辩驳,而今事实摆在眼前,又是圣上亲自捉奸在床,定然要给个交代的。
新宠乃尚书之女,入宫不足半载,却遭此辱没清白的横祸,娘家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以命相谏,也要圣上还女儿个公道。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各方施压之下,圣上便命人,脱下三皇子衣袍,当众杖责一百,而后轻装简行发配孤城,三年内,不得踏出寒鸦山半步,至月渡寺面壁思过。
孤城地处偏远,是一颓败荒凉之地,多以惩戒官家朝堂犯错之辈,便发配此处尝尽民间疾苦,让奢华成性的京官、少爷小姐们,都亲身历练一番,方能幡然醒悟。
于帝王家而言,发配皇子至此,王一博还是第一位,可谓颜面尽失。
临行那日,豫妃跪在圣上寝殿之外,哭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固执的承着春寒,解下披风,迎着暮色西垂的落樱缤纷,苦苦哀求,只求陛下开恩,换它法作惩,也不愿儿子独身赴孤城。
豫妃出生将军府,性子耿直,入了深宫大院便甚少争斗,从来都是兀自安好,同皇后平分恩宠,但后宫嫔妃皆知,新宠也罢,旧人几何,都不如豫妃,在陛下心中的半分地位。
“陛下,臣妾求你开恩,如何惩罚皆可,只求莫要将皇儿发配孤城,臣妾求你了。”
尘埃污浊了绢纱裙摆,清灵的嗓音,哽噎至极,伴随着声声抽泣,从涓涓溪流到粗砂磨砺,就这般以春寒利刺,针针褫夺豫妃无望的祈求。
大总管自殿内踏出,躬身下长梯,臂弯里捧着一抹鹅黄披风,眉眼间尽是焦虑之色:“豫妃娘娘,您可起身吧,这般折腾自个儿,陛下和三殿下得多难受啊。”
随身伺候在侧的盏辛,同主子跪了整整一日,就算这会儿想起身,膝盖都打不起劲儿来,只得就这般接过大总管递来的披风,为豫妃披上。
言词间,盏辛也是劝阻之意:“娘娘,您跪了一日了,膝盖受不住的,殿下若是知道,只怕心中会更为牵挂。”
闻此言,豫妃哭腔更甚,想着她归来不足一月的皇儿,如今又要去受苦,她如何能眼睁睁的瞧着。
终究她的夫,不似寻常人家,天子的话就是圣旨,颁布而下,便是一言九鼎,不可逆。
豫妃哭晕倒在夜落绸黑的殿外,宫婢侍卫一拥而上,大总管更是着急的不行,捻嗓尖声嚷嚷,让人寻太医来,动静着实闹得不小,因此也惊动了圣驾。
那抹明黄自内殿而来,负手下长梯,迎着习习晚风,俯身亲自将晕倒的豫妃打横抱起,折返回寝殿时,低声叹息:“既已错,便该受罚。”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识趣的未曾再跟上。
倒是大总管,还惦记着体力不支的盏辛,将人扶起,又命人送她回去歇息,这日的闹剧,方算暂时落下帷幕。
半月之后,细雨润清明,孤城逢迎新贵,残旧的城墙,堪比贫民窟的泥墙,经不起风吹雨打,雷电交加,四周萧索颓败间的春色,也道出无尽凄凉,杂草都难以生存之地,更何况是农作物。
便也就明了,何故此处清苦贫瘠无比。
朴素的马车,行至城外时,孤城县令季昌,早已率领寥寥数人恭候在此。
见马车里贵人出来,便立刻迎了上去:“孤城县令季昌,参见三殿下。”
三皇子眸深邃,面清冷,如携万顷兵刃,寒光咄咄逼人,摆手道:“季大人免礼,本宫既是来清修的,日后这等俗礼免去也罢。”
季昌垂头连连道是,却也不敢当真免去,毕竟再是说受罚清修,王一博也是当今的三皇子,他这边陲小地儿的县令,自然不敢造次。
作下安排之后,季大人便领着人便打算入府,可却未曾想到,三皇子刚正不阿,只让引路直接上寒鸦山,即日起便入月渡寺。
寒鸦山脚下,枯败靡靡之景,入目便心下寒颤,寻常人家,哪里会愿上这地儿,祈福烧香、添香油,如此想来,这山中寺院,倒似是更符合佛门清净地几字。
侍从伺候王一博换了素袍白衣,徒步入寒鸦山,踏上月渡寺前的百尺长梯,望尽没入云山雾霭的古刹。
只是山顶寺院门前,站着个摇头晃脑的小沙弥,僧袍微露湿润,少顷,便要往长梯瞧上一眼,如此反复数十次,终于等到师父口中道之‘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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