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黄昏了。

金黄的光晕把奥比克滋的身形勾勒出来，显得格外温柔。

陆川撑着身子坐起来，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哑着嗓子开口问：“现在几点了。”

奥比克滋听见陆川的声音，动作一顿，转过身来看着陆川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扶了扶半搭在鼻梁上的眼镜，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抬头道：“下午五点三十七分了。”

陆川喃喃自语道：“已经睡了十多个小时了嘛？”

奥比克滋走过来走起陆川身旁坐下，伸手拿起旁边的一瓶水，递给陆川。

陆川伸手接过，愣了好半天才拧开瓶盖猛灌几口。

“咳咳咳咳！”陆川被水呛到，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奥比克滋看着陆川难受，自己不知怎么也难受，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帮助他把呛到气管中的水咳出来。

“怎么喝这么急，下次慢点喝，别再呛着了。”

陆川听着，捂着嘴咳嗽着点头，咳了一会儿，咳嗽声渐渐弱下来了，气管中的水也咳出来了。

他重新躺回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输液瓶滴答滴答地滴着药水。

奥比克滋做完他的本职工作，在病房内的一个小沙发上坐下，看着陆川的样子，出声：“不舒服吗？”

陆川麻木地摇摇头。

残阳的金黄慢慢褪去，在天边留下一片紫色。

残阳从窗子洒进来，落下输液瓶上。

陆川抬起手试图摸到那个无法触碰的阳光。

他的手在空中摸索半天，最后以失败结尾。

陆川沉默于抓住光阴这件事情，没有注意到奥比克滋已经出去帮他带晚饭去了，现在没有人看着他的输液瓶是不是输完液了，于是输液瓶空了他也没有注意。

空气进去，血液倒流，直到血液流到输液管一长截，陆川才看见。

他不慌不忙地把调节轴关掉。看着血液慢慢散开，变成固体，也没有摁护铃。

奥比克滋提着饭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陆川衣服无欲无求的样子躺在床上，输液管因为血液倒流被血充斥了半管。

奥比克滋慌忙把陆川的晚饭放下，走过来检查输液管是不是已经关闭了，跑出去叫了护士进来。

饶是个机器人护士看见陆川的状况都有些头疼。

护士帮陆川清理好，换了一只手扎好留置针，护士才出去。

奥比克滋看着陆川，心一些疼。

他叹口气，蹲下身把床下能架在床上的餐桌拿出来，架好，转身把饭盒拿过来摆好。

奥比克滋端正的站在一旁，绅士开口：“这是晚饭，需要我把床摇起来嘛？”

陆川摇头，撑着床坐起来，一声不吭地扒饭。

他这两天过得浑浑噩噩的，时常有种不清醒的感觉，常常躺着，想着熬过今天或许明天就会好起来，他也不清楚好起来的东西是什么？现在的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是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谜！

他只是他——一个什么人都无法触及、改变的废物！曾经他母亲死的时候他是这样！现在他看见这个社会的恶势力后亦是如此！他只能狼狈地躲回自己的小窝，妄想着是不是奥比克滋会一直保护他，让他不遭受那些罪恶？

可惜事情不会是人想象的那个样子，它们都是不遵从世间规则的恶鬼，总是喜欢玩弄人心，看他们被自己玩得颓靡，逐渐丧失活下去的希望的样子！

陆川的脑袋再次隐隐作痛起来，他伸手按了按，勉强能支撑他吃饭。

他现在总算是懂了，为什么他的母亲会对他说——“世界的一切你不用看的太清楚，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时候看清楚了一点，就会让你很痛苦！”

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嘛？

陆川在心中默念这句话，期望着他的母亲可以再次来到他的面前开导他。

奥比克滋看到了陆川的样子，机器人的侦查能力还是很强大，只是通过微表情就可以看出来陆川不对劲。

可惜奥比克滋因为是一个残次品，没有仿真机器人的感情。

奥比克滋修长的手指扣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问：“怎么了嘛？”

陆川回过神来，看着奥比克滋的眼睛，心中泛起酸涩，嘴不听使唤把心里所想的事情说了出来，他的脑袋一片混乱，也顾不得这些话是不是通顺的：“为什么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不公平！为什么人不能天生勇敢、正义，然后去救那些可怜人！为什么有人知道却无能为力！？凭什么有钱人可以在红/灯/区逍遥自在，而我们只能压抑着自己心中的一腔愤怒看着他们敢怒不敢言！我的母亲在生前没有吃饱饭，饱受核辐射的侵害，身患重病我却不敢出去赚钱……我害怕我成为一个令人唾弃、麻木的人……但是现在……我还是成为了一个麻木的人，成为了一个……”

奥比克滋抱住正在发抖的陆川，伸出手悬在空中没了动作。

奥比克滋这种感觉很奇怪，他很想要告诉陆川，陆川本身就是最好的，但是现在的他却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没有任何顾忌地说出口，他现在在意的多了，他为了陆川处处考虑，自己变得小心翼翼的，好像有了……人人的情感……

思忖良久，奥比克滋终于开口：“不，主人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你从始至终都有在很努力地去改变这个世界的罪恶……但是一个人的力量总是小的……”

奥比克滋顿了顿，继续道：“是你告诉了我……什么是人类的情感，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夹杂任何权衡利弊的东西，它是神圣的，拥有了它，这个世界才会不再寒冷。”

陆川听见这句话继续抽噎起来，他好委屈，但是现在有一个人告诉他——“我懂你”。

他觉得自己好像得救了，从那潭死水中解救出来了！

陆川红着眼圈看着奥比克滋，轻声道：“谢谢。”

奥比克滋看着陆川，僵在空中的总算是做了决定——拍拍陆川的肩膀安慰他。

陆川不停哭着，像是要把自己的所有委屈发泄出来，像是要把自己的悲伤彻底与自己脱离。

奥比克滋安慰着他，两个人紧紧相拥着。

奥比克滋改了对陆川的称呼了，不再用“您”了，其实没什么用就是提一下，体现一下他们的情感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