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
谢允趴在屋檐上,看着院子里的景象。
这是他从前住的院子。
爹娘宠他,院子里还有谢太启亲手扎的秋千,和阿娘亲自照料的木槿花。
温馨的场面仿佛就在昨天,可眼前却是一片荒芜。
院子里杂草丛生,秋千早就烂了一块。
谢允轻飘飘的落进院子,目光先是落在落了锁的院门上。
锁锈迹斑斑,想来这院子已经许久没人来过了。
谢允垂下眼眸,自嘲地笑了笑。
他的手拂过秋千,绳结已经腐烂,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只轻轻一推,就成了灰。
唯一还在的是木槿花。
缺了人打理,生长的野蛮,和他一样。
谢允坐了良久,才走到正门,伸手推开,灰尘呛鼻。
入目皆是他幼时喜爱的玩物,被丢弃在这里,等永远无法归来的主人。
谢允在屋里转了一圈,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朝阳城的少城主谢允,十岁便没了。
现在的他,只是念生。
一个活不过十八岁的人罢了。
谢允转身,准备出院子,突然听到内室传来动静。
他眼眸一转,飞身趴在房梁上,眉头紧锁,盯着内室的方向。
这里荒凉一片,怎么会有动静?
不多时,那满是灰尘的门被推开,锈迹斑斑的锁发出难听的声音。
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谢允赶忙屏住呼吸——是谢太启。
“进来吧。”
谢太启在屋中站定,冲外面高声道。
另外一道身影缓步而来,和记忆中有些偏差,但谢允永远不会忘记。
阿娘……
谢允趴在房梁上一动不敢动。
这里是谢府,作为谢府的主人,他们单独来这荒废的院子,显然是不对的。
“那个孩子,是……”谢夫人言语间有些犹豫。
谢太启抬手打断他的话:“不是。”
“夫君,那明明就是允儿,他既然已经下山,我们为什么不能接他进府?”谢夫人到底不忍心。
谢太启压低声音:“糊涂,你忘了当年我们为什么要送他上天阁了?天阁是个什么地方?我们要认一个魔头回来吗?”
谢允心中一紧。
时影对他很好,他进山的时候年纪尚小,也未曾见过他人,从来没有探究过当初为何会被送进天阁。
临北城的小二说天阁的阴鬼和江湖正派是仇家,他的爹娘为何偏偏要将他送进这样的地方呢?
“可我看他那副模样,也不像是天阁养出来的。”谢夫人皱眉:“更何况他还认识玉公子,我们如果能将他接回来,玉公子是否也愿意留在朝阳城?”
谢太启摇摇头:“这事休要再提,他既然是天阁的弟子,那就是天下的敌人,至于玉公子……此人我一直看不透,留下来也未必是好事。”
“那你叫我来这里,是为的什么?”谢夫人皱眉。
自从他们将谢允送走,这院子便叫人封了。
谢太启环顾四周,声音压的极低:“天阁这些年一直为非作歹,武林中人皆拿他们没有办法,若是我们能够将天阁一网打尽,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谢家都当是第一人。”
“夫君,你莫要生妄念,天阁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谢夫人劝道。
谢太启笑笑:“以前是不能,现在么,天阁阁主的关门弟子不是下山了么?”
谢夫人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天阁阁主只有一位弟子,就是谢允……
“不,”谢太启摇摇头:“那位少年名为念生,夫人,你可要好好记住。”
谢夫人叹口气:“可惜了。”
“我见念生的模样,想来那位阁主待他很好,若是他出了什么事,这位终年不下山的阁主应当也待不住了,届时……”谢太启眸光一冷:“我们和天阁地陈年旧账也该清算了。”
谢允趴在那里,听着昔日疼爱他的爹娘在说着怎么算计他,就觉着呼吸不过来。
师父说的没错,他不该下山的。
“谁!”
谢太启忽然叫了声。
谢允浑身僵硬,一个时辰前他还对爹娘有些幻想,现如今若是被堵在这里,怕只会被用来对付时影。
谢允握紧腰间的半月剑,手心都微微汗湿了。
院子里传来响动,谢太启眉目一拧,人就冲了出去,谢夫人跟随出去,不多时打斗声渐行渐远。
谢允竖着耳朵听了片刻,猫着身子赶紧从院落撤出,沿着谢府的巷子跑了。
他刚回客栈,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是时影。
时影卸了面具,面色严肃:“跪下!”
谢允老老实实的跪好。
“你可知错?”时影训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谢允咬着下唇:“徒儿不知。”
“不知?”时影拂袖从他身旁走过:“好一个不知,那你便在此处跪着,什么时候知道,什么时候起来。”
“师父!”谢允猛然叫了声。
时影回头,就见少年满脸倔强,眼眶却通红:“您说,我是不是不应该活着?”
时影神色微暗。
“您说,他们将我送进天阁,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谢允到底才十四,当少城主的时候没有受过委屈,在时影身边更是被宠的不像话,如今骤然听到谢太启夫妇的谈话,一时有些受不住。
“他们将我送进去,不,”谢允摇摇头:“他们怕不是将我送进去的吧?以谢家同天阁的关系,天阁怎么会收我,他们是将我丢在了天阁,是么?”
当初他虽然已经有了十岁,但对于自己到底怎么进天阁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现在想来,大概是他爹娘做了什么吧。
时影依旧不说话。
谢允就这么跪行到时影身边,伸手扯住后者的衣衫:“您告诉我,当初他们将我丢在天阁,若不是您发现我,将我抱到后山,我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时影垂眸,将少年人眼中的痛楚看的清清楚楚。
他一直不让谢允下山,怕的就是这一天。
这孩子太聪明,只需知道那么一点线索,就能顺藤摸瓜的将当年的事顺出来。
“天阁,”时影的手搭在谢允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微微叹了口气:“以毒为最,制毒需要……”
后面的话太残忍,时影无法说出口。
谢允依旧抬眸看着他,眼眶中的眼泪终于压不住了,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哽咽着将他未尽之语接了下去:“需要试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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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