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啦，哥哥。”

肖赞低下头，避开肖战的目光，他依旧维持着脸上的依赖，只是眼神不复之前的澄澈。

看来肖赞弟弟也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

肖战对此一无所知，他摸了摸肖赞的头，觉得这个依恋他的孩子理所当然地会对他敞开心扉。

一个小孩子，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心思呢，他是藏不住事情的。

“你看看今天有什么想要吃的，我现在就给你做，好吗？”

肖战松开弟弟站起身，期待地盯着他。

肖赞也调整好了状态，在抬头时依旧是那个温暖和煦如春风的少年：

“谢谢哥哥，我今天想要喝排骨汤。”

排骨汤做起来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麻烦也不麻烦，就是费时间。

似乎按照常人的观念来讲，最好不要去麻烦家人做这么繁琐的事情。

但肖赞内心很清楚，只有自己不断的去麻烦肖战，他才能够获得一种满足感，进而又充足的动力去应对糟糕生活。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的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突然遭遇自己父母车祸双亡，然后还有一个需要用钱和照顾的病重弟弟这种天崩局面，怕是早就已经崩溃了。

而肖战就是靠着一种由弟弟提供的情绪价值所组成的信念，紧绷着一根弦，最终才能够接受他所遭遇的一切，并且能够去正常生活。

肖赞知道这一切悲剧的根源其实就是他自己，因为哪怕肖战父母双亡，但他还有父亲留给他的一套房产和一些遗产，这些足够他撑到大学毕业，并且找到一个可以养活自己的本专业工作。

但就是因为肖赞，天价的医药费仿佛一个死神挥舞着闪着银光的镰刀在后面追着肖战，甚至收割的镰刀尖已经碰到了肖战的衣服，只要再进一步就能戳破他的肌肤。

他像一个亡命天涯的逃犯，一刻也不能停息的四处流窜，生活只能挣扎在温饱线上下，每天活的提心吊胆的。

最终就是肖战连大学也没有读完，就肄业出来找那种出卖体力的底层工作，在奶茶店和便利店里当店员，在酒店里刷盘子等等，领着微薄的薪水支撑着这个小家庭的开销以及支付一点弟弟的医药费。

一个原本前途无限的名牌大学的大学生，最终却落得这样一个悲惨下场，且他的未来还是一眼可以望到头的黑暗。

肖赞甚至有时候会去猜想，会不会肖战在忙碌完一天后，疲惫地躺在床上思考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会后悔有他这个弟弟，怨恨父母生出了这么一个拖油瓶，一巴掌拍碎他的大学梦，一巴掌将他从理想中扇醒，被迫面对生活的不堪。

如果肖战真的是有这么想过，那肖赞也无话可说，他甚至会觉得果然如此，合该如此。

事实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肖赞悲观地认为。

所以，哥哥，你会抛弃我吗？

如果他有一天真的这么做了，那肖赞也不会有伸出任何怨恨，他尊重并且认同哥哥的一切决定，因为他知道肖战已经为他付出了太多了。

就如那句古话，“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他是一个没有发挥出自己任何价值，在未来也不可能有什么特别大的价值的小孩。

从利益的角度来看，肖战在他身上的投入似乎注定会得不到回报。

如果照这个角度来说，那么肖战抛弃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肖赞眼看着肖战骑着几个袋子去厨房准备今天的中饭，然而他的心里面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和激动，就连他一直强撑在脸上的笑容也在肖战看不见的角度一点点冷了下去，最后变成了淡漠和阴郁。

他踢开脚下的一个袋子，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并反锁。

他们家并不是首都的本地人，而是父母从一个比较贫困的省份到大城市里务工，最后辛苦大半辈子在首都的城中村里买了一个老破小的房子，最后父母也没有在这个房子里住几年。

所以肖战的童年过得并不富裕，甚至有点过于节俭，他的父母也是把他当做和自己小时候一样的农村小孩养育。

虽然在城市里肖战不用割猪草喂猪，也不用下地插秧，但他还是会被父母安排各种家务活，打扫房间、洗碗、洗衣乃至于做饭对现在的他来说都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熟练的将排骨焯水，把葱段打结和排骨一起放进锅中，又切了几块生姜。

肖赞偏爱山药，所以他在排骨还在烧水的时候又去将山药切好，然后再去准备其他的菜。

忙碌了一两个小时之后，三菜一汤被端上陈旧的桌子。

色泽鲜艳的菜汤与斑驳暗沉的桌子形成鲜明的相比，肖战吹了吹被烫到的手指，放开声音呼喊着房间里的肖赞。

“赞赞，出来吃饭吧。”

随着房间门被打开，肖赞走进饭桌：

“好香啊，谢谢哥哥。”

“嗯，坐好，我给你盛饭。”

虽然肖战的家庭算不上富裕，但父母对于肖战两兄弟的家庭教育还是比较重视的，所以他们在餐桌礼仪上平时教导颇多。

兄弟两个人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不会说话，就连吃饭发出的声音也几乎没有，空气中只有筷子和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声音。

等弟弟吃完饭后，肖战就收拾碗筷进厨房准备洗掉。

口袋里的手机嗡鸣声难以让人忽视，肖战只得把手上的脏污先洗掉，然后擦干手，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看是谁在大中午的不吃饭还要打电话给他。

一看联系人的号码，才知道是早上的那个纹身师：章翔宇

他还以为这么烦人地电话打个不停的人是王一博。

也不知道王一博现在怎么样了，当时看他的脸色好像遇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肖战想到这里脸色一变，不对，他现在去想那个人干什么，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他家里人顶着，关他什么事？

他的脸登时就因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而臭了下去。

虽然心里面对接电话这件事情挺不情愿的，但是出于礼貌，肖战还是接了：

“请问现在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对面的人不知道身在何处，背景音吵得肖战都听不清他说的话是什么。

“你可以换一个地方在说话吗？我听不清你到底说的是什么，你那边太吵了。”

电话那边的人也啊了好几声，肖战说了好几遍，他才听清楚。

于是过一段时间对面应该换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他们才开始正式的通话。

“你今天晚上有事吗？要不过来我这里吧？我们一起玩。”

肖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已经可以约出去一起玩。

明明只是早上刚见过面，而且还是王一博带他去纹了一个身。

他和这个人没有说过几句话，应该属于一个陌生人的关系吧，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打了一个电话，邀请他晚上过去玩，真的好吗？

肖战感觉到些许冒犯。

他几乎都没有怎么思考，就已经决定拒绝了。

“我今天晚上还需要给王一博补课呢，可能没有时间。”

“你什么时候给王大少爷补课啊？”

章翔宇有些烦躁，他可是把自己的好朋友都叫过来了，要是肖战到时候不在场，那岂不是很扫兴。

“五点到九点。”

肖战毫不设防，诚实地说了出来。

“现在年轻人谁还在12点以前睡觉呀？你9点就下班了，那么早，为什么不过来玩呢？9点之后年轻人真正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啊。”

作息规律严苛，平时10:30左右没有工作就睡觉了的肖战表示理解不了一点。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里还有一个身体不好的弟弟需要我照顾，等下一次吧，下一次有空我一定请你。”

才怪，都是没什么实质意义的客套话，骗鬼的。

章翔宇高中毕业之后就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了，他听完了肖战的话就知道他的大致意思是什么。

他有些不理解，肖战不是做那一行的吗？为什么听到他的邀请还要拒绝呢？这明明就是一个很好的赚钱机会嘛。难道是觉得他会给的少了，于是不情愿来吗？

章翔宇想到这里冷笑一声，他这是想拿乔自己然后加价吧。

思及到这一层，章翔宇也不想和肖战周旋下去了，他现在只觉得肖战给脸不要脸：

“那好吧，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还有一个弟弟呢，有空下次再约吧。”

“嗯。”

章翔宇神色烦躁地挂断了电话，回到舞池中央。

身边肆意扭动着自己身躯的同伴，在黑暗中又被射灯的闪光影响视线，所以看不清章翔宇黑如锅底的脸色。

“章哥今晚可要给大伙买单啊，都能用到上层大佬们用的东西了。”

他调笑地用肩膀撞了章翔宇一下，然而却没有收到想象中的得意和满口答应。

“滚滚滚，没戏了，不愿意来。”

“啊？一只鸭子还敢拒绝咱章哥啊，您和他生什么气，要不然哥几个今晚就过去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