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毕业生演讲环节比较重要，占的时间也长，最后还要大合影，徐晋上台的顺序靠前，讲完只能身板挺直在台侧“罚站”

正默默盘算着今晚要不要去班里组织的聚餐，明天几点赶飞机，后天什么行程安排，神游天外的徐晋突然感觉外袍从后面被扯了扯，回头看是相熟的同学，以为后面又有什么变动要彩排，徐晋给台下递个眼神就跟着走了

谁料这一走就被人带出了后台，一路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小红亭，亭子里杵着一个熟悉的背影，背影转过身，是来往比较多的直系学弟

带路同学一脸姨母笑地囔囔着有事先走一步，留下脸上一片红晕的学弟，没了平日里社牛活泼的劲儿，低头挪着步子，有些期期艾艾地献上花，并附加了一场算得上诚恳真挚的告白，期待的眼神炽热滚烫，犹如眼下盛夏的阳光

但徐晋只缓慢眨了眨眼睛，对学弟的直白感到诧异，发出一点迟钝的感叹：

“啊...谢谢，抱歉。”

他眼里的歉意并不明显，只是在不安局促地躲闪，甚至还抽空想了下，这就是导演要的眼神吗？刚才还笑着接过的花束在得知意味着什么后又被塞了回去，就像眼前学弟的心意，他不要。

不准备再看已经滞住的学弟是什么眼神，徐晋只想逃离这个氛围，想转身回去，一抬眼却连呼吸都漏了一拍——徐斯正靠在亭子后面的观赏桥上，不知道来了多久，听了多少

他怀里捧了一大束花，手上把玩着相机，面无表情地与自己对望了几秒，一阵微风袭过，将他前额的碎发往旁边拂了拂，惹得他睫毛轻颤，垂眸遮去眼底所有情绪

徐晋僵在原地，在七月天里感到阵阵凉意，脑仁疼得厉害

见状误以为徐晋心软犹豫、还有余地，学弟的手急切地伸过来攥住了徐晋垂在身侧的手腕

“学长我...”

“打扰一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学弟有些受惊地转身仰头，看向逐步下桥的高个子男生，台阶是木质的，脚踩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咚...咚...咚...

徐晋仍一脸无措表情，方才被表白都波澜不惊的心脏此刻躁动异常

“你好，我是徐晋的弟弟，徐斯”

徐斯大步走过来，笑得礼貌得体，伸手作出握手状，对应的手正是他攥住徐晋的那只，学弟只得松开手握了上来

“你好...”

两人指尖堪堪擦过的时候徐斯却放下手，转而拉了把徐晋，自己挡在两人中间，含笑将眼前人打量一番

“我想我哥刚刚已经说得很直接了，况且...”

徐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四周，耸了耸肩

“虽然是半封闭场合，但拿相机的人还是挺多的，我哥是公众人物，你嘛...虽然没见过但应该也是要往镜头前面发展吧？被人拍到就不好了”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礼貌温和的笑容，对面的学弟却是从握手被戏弄开始就有些面色不善了，两人身高相当，眼神碰撞出点火星子，徐斯颇有些笑面虎的压迫感，缓慢却平稳地又往前走了一步，花都几乎怼到学弟胸口

“你说是吧”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直接转身，变脸翻书一般，敛目垂眉，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脸上就差写着“我不爽了”，将花递给一脸心神不宁的徐晋，手掌推着他后背转过去往回走

“快讲完合影了，等着所有人找你？”

留下一脸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学弟攥紧拳头，小声骂了句脏话，又环顾四周看有没有更多人注意到这里，将被退货的花狠狠塞进垃圾桶

徐斯沉默地走在徐晋前面，分明徐晋来时不这么想，现在却觉得这段路好似走不到尽头，头低低垂进手里的一大束花，大概是花香熏得，大概是太阳晒得，徐晋有些晕乎乎，有些尴尬地小声开口，

“那个、是我学弟...”

徐斯放缓脚步，稍微偏偏头瞥了徐晋一眼，示意他继续，徐晋却卡了壳，脑子里的词句化成碎片又撵成细粉，拼凑不出几句像样的话，但徐斯等着，等着他说出点什么，于是徐晋艰难张口，有些麻木地，嘴比脑子快地挤出些话来

“我也没想到他会...也不太熟、都是男的...”

“多奇怪...对吧...”

默契在此时体现，话音刚落，两人都停住了脚步，徐晋后知后觉自己的荒谬，又无力再解释什么，捧着花的胳膊闷出湿热的汗，暖呼呼黏糊糊，同他此刻的脑子，同他此时的嘴。

“都是男的？”

徐斯的声音带着点嘲弄与克制的怒意，转身盯着徐晋阳光下泛起光晕的脸，语气温柔却又咄咄逼人，

“徐晋，你真是这么想的？”

徐晋头阵阵作痛，自己似乎正坐在一辆封闭的狭小的马车上，前面不知是突然受惊还是本性狂躁的马疯一般向前冲，他看不到前路，是康庄大道还是悬崖峭壁？他辨不明归途，是安稳落地还是粉身碎骨？

徐斯呢？在这个空间里，徐斯在哪？也坐在马车里吗？还是在外面甩鞭驱使？亦或是冷冷站在路旁看着呢？

徐晋不清楚。

僵持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徐斯一把捞走了花，大手扯开徐晋外袍，冷着脸自然地牵起徐晋手腕快步往回走

“我看你是热糊涂了”

“回去吧”

除了这一小插曲，接下来的大合影自行带家属参观合影都算顺利，只是一起回来后，徐斯脸色不善，只闷声咔咔拍照，被徐母问也只是胡诌一句什么项目比较赶，惹得徐父又挨了徐母几个眼刀子。

徐晋只觉有些窒息的前兆。

最后徐母让两兄弟合张影，徐斯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只是揽上徐晋肩膀的手按得紧紧，却没再和徐晋说一句话

嗯，今天就这么结束了吧

——半夜被徐斯气冲冲推开房门之前徐晋是这么想的

“徐晋，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