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最终也没轮到肖战来做出决定。

　　离开的时候天色很暗，厚厚的云层里一点月亮的光都透不出来，宽敞的街道上充斥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滴落在地面积蓄的小水洼里、路边小店的塑料挡雨棚上，穿过行道树浓密的绿意之间，坠在和行人一样匆忙的伞面上，在浮华喧嚣的城市中奏出一曲奇异的交响乐。

　　“下雨了。”肖战透过背后的灯光仔细打量了一会街道，偏头和王一博对视。

　　“我送你回去。”

　　王一博回前台借了把伞，在半边雨幕里撑开，随后侧身等他进来。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霓虹灯亮丽的色彩，一瞬间像这场雨一样安静。

　　也同样落寞。

　　或许比直接被肖战拒绝还要更失望一点，他现在不必等那个回答了。再问……也许也不必。

　　肖战走进伞底，不算大的伞面在王一博自然而然的动作之下朝他倾斜笼罩下来，王一博的肩膀连带手臂便被雨淋湿了一个小角。

　　“要不我再借一把，伞有点小，你别淋感冒了……”肖战注意到倾斜的伞檐，伸手拉了他一下便准备往回走，不料被王一博制止：“不用，停车场就在对面，你过来点。”

　　闻言，肖战听话地挨他更近不少，两人肩并肩手臂贴手臂，缩在伞下那片狭窄暧昧的空间里，淡淡的影子拉得老长，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王一博觉得鼻息间好像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味，情不自禁地与肖战靠近，伞往他身边送把他护得更加紧密，走进停车场收了伞以后还要若无其事地脱下外套，假装自己没怎么淋到雨。

　　不过这欲盖弥彰的行为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他穿在里面的那件衬衫也湿了一片，黏在肩膀上透出隐约肉色。

　　“有衣服换吗？”肖战鬼使神差地给他捂了一下，感觉到手心里冰冰凉凉的冷意下意识皱眉，意识到这动作有些过于亲密后又抖着眼睫若无其事地收手藏到身后。

　　“没有。”王一博也摸摸他刚刚覆盖住的地方，完全无意的动作，他觉得肖战手心的温度好像比自己的高一点，正好将水汽都蒸腾不少，“我今天下午才到，晚上就准备走了。”

　　那昨天怎么来拍的合照。肖战看了他一眼，念头一转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问车上有没有卫生纸，让他拿卫生纸先垫垫吸吸水，免得衣服一直黏在身上难受。

　　王一博抢先替肖战拉开副驾驶的门，等他坐上去后才轮到自己上车：“不知道。没关系，一会就干了。”

　　正说着，车内空调打开，风口正对驾驶座，冷风扑面而来，随后朝四周散开，王一博刚准备去摸安全带的动作一顿，摸了摸凉丝丝的肩膀，转而去把风口往下打。

　　“淋了雨还吹空调？”肖战看得头疼，伸手把风口给他挡住。

　　“我身体挺好的……”王一博懂了他的意思，很配合地把空调关掉。本来还在略显底气不足地小声争辩，往旁一瞥到肖战的眼神就噤了声，“你那，那你帮我找找有没有纸……”

　　“……这是你车还是我车。”

　　凭借良好的素质，肖战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没对他翻白眼。王一博指望不上，他只能自己关心关心这位发工资的大老板，努力一把最后从旮旯角里翻出来一包剩下一半的卫生纸，递给了王一博。

　　指尖挨蹭着指尖接过，王一博扯了扯没扯动，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没有错过这个可以调侃肖战的机会：“怎么了？想帮我？”

　　说着就要把纸让进肖战手心。

　　肖战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欲盖弥彰般连忙把卫生纸往他手里一塞，也不管王一博到底有没有抓紧，就收手端端正正地交叉放在腿上，扭头看向窗外。被略长的头发掩盖住的皮肤微微燥热，耳尖泛起一抹不起眼的红色，久久未曾散退，他不禁心底暗恼。

　　无论是在桌布下被捏手，还是别的肢体接触，他那原本撞见王一博没有百分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灵验的技能居然都毫无反应，他刚想放松警惕时又给他来这么一段记忆，真的是……

　　无奈片刻，肖战却蓦地掀了掀唇角。

　　不过也不是坏事。

　　王一博倒是全然不知，一边拆卫生纸包装一边探头探脑地跟着肖战看向车窗外。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灯光暗得停车场当中只剩下影影绰绰的轮廓，离他们最近的墙皮略显老旧，潮潮的鼓起来一块，阴暗角落里藏着无数发霉的斑点。

　　其实这片停车场并不算老旧，只是长久盯着藏污纳垢的角落时，缺陷便会被无限放大。

　　他也不明白肖战要干嘛，思索片刻把车灯提前打开了，再转头去观察肖战的表情。

　　停车场内肉眼可见地亮起来，肖战以为他准备发车，略对他的速度感到惊奇：“好了？”

　　“啊？好什么？”王一博猝不及防地和他对上视线，心跳怦怦怦地加快，好一会才从神思不属的状态里恢复过来，想起来自己应该要往肩膀上垫纸巾，“哦，哦哦。”

　　哦什么哦，堂堂王总，怪傻的。肖战暗笑着睨他一眼，一时有点似嗔非嗔的意味，可惜王一博正急于完成他交代的任务，什么也没看见。

　　他一下抽了两张出来，扯开衣领就匆匆忙忙往里塞，放下衣领隔着衣服拍拍尚还湿润的肩膀抬眼看肖战：“好了。”

　　完全没被打开的卫生纸将衣服顶出一个明显的方形轮廓，可想而知根本就贴不紧。上面那张一点点往下滑，王一博察觉到后按了按，又皱眉隔着衣服扯了一下，最后懒得把手伸进领口里面调整，还是放任自如地专心准备开车了。

　　“好了还要和我汇报啊？”肖战往旁边睨了一眼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只觉好笑，暗道一句“小孩儿”。

　　怪可爱的。

　　“汇报啊，让肖总关心一下。”王一博正好打开语音导航，后面三个字一个发音都没听清，只看见肖战嘴巴动了动，“你刚说什么？”

　　“没啊。你指汇报？不是听到了吗？”肖战假装自己没说什么。

　　“不是这个，后面一句。”王一博回想他的口型，拧眉怪模怪样地学起来，“油画？不对，不像。油菜花儿？小花儿？”

　　“烦不烦，你好好开车。”奇奇怪怪的儿化音钻进脑子开始盘旋打转，肖战无奈地按揉了一下脸颊上的软肉，感觉连导航都听不清了。

　　当然这也不能说是王一博声音大到盖过了导航的声音，只能说他在肖战这儿的优先级比不知名的古板导航AI要高很多很多，以至于肖战下意识就过滤了导航声——反正他不是开车的。

　　“说什么了？战哥，肖总——”王一博拖长声音叫他。对于没得到的答案，王一博总爱反复追问，显出一种坚定的执拗，急切的求知欲。

　　他不能这样叫，一叫肖战就有点受不了，捂着耳朵往副驾驶里面缩，后颈一片过电般的酥麻，“总什么总！”

　　“你总，”王一博说，“总说话跟讲谜语似的。”

　　肖战咬着下嘴唇瞪他，两颗门牙露出一点，模样好像愤怒的兔子。

　　“而且人家讲谜语声音总过得去吧？就算偷偷骂我你也大点声好不好？”王一博还想说，抽空看了肖战一眼，顿时把脑袋里正在想什么忘到了九霄云外，只顾“鹅鹅鹅”地笑出声，“你这样好像那个，那个那个雪球兔。”

　　“……”槽多无口。肖战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反驳说没骂他，还是应该惊讶一下王总居然知道这个，或者应该威胁王一博撤回“兔子”言论。

　　“真的，”王一博以为他不信，就差拿手机出来当场搜给他看，可惜方向盘限制了他的发挥，“跟你一模一样，那么大眼睛，还有兔牙。”

　　“我就不能是人吗？就算我不是，你能不能是个人？”肖战双手合十，万分恳切地请求，“王总，求你做个人好不好？我真的求你了。”

谁说不像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