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喊你一句哥哥？

王一博找到肖战时，他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之前岸边的那张长椅上发呆，长腿耷拉着，随着晚间的凉风偶尔晃动几下。

两边手腕撑在椅面上，时不时伸手挠一挠小腿，湖边每隔十米有一盏路灯，光线不算很亮，刚好能勾出肖战侧脸的轮廓。

他将领口立起，大半边脸藏匿其中，低着头，蔫头巴脑的模样像个等待被人安排的幼儿园小孩。

王一博揣着口袋走到他身边，站了半分钟肖战都没发现他，只得大手盖住那人的发顶揉了揉，很快松开，主动拎起他的琴盒，“走吧。”

“哎？”肖战发出短暂的一声气音，慢两拍追上王一博的步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踩他的影子，声音听起来有点发闷。

“你们······商量完了？”

大概半个小时前，王一博和王骆白以及剧院经理三人坐下来认真谈了谈关于肖战的“就业问题。”

在王一博看见肖战身影的一刹那，他的大脑是空白一片的，虽然之前没问过肖战的职业，但总归没往艺术方面想过，再加上肖战几次在他面前嬉皮笑脸又精灵狡黠的样子，哪里像个正儿八经的小提琴家，也难怪他会感到惊诧。

尤其是这人还在今天，当着王骆白的面，拉了那首曲子，这无疑让王一博感觉到一阵又一阵惊雷闪过。

但任他心思活泛，长久待在职场中心，王一博再迟钝也意识到方才经理是在拒绝肖战的求职，并且肖战的表情看起来也足够失落。

看惯了这人总是让人如沐春风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乍一见到肖战因为别的因素受点委屈而落寞又强行镇定的神情，王一博忽然有点不自在，心口像是有很多成群的蚂蚁在撕咬。

痒痒的，挠又挠不到，哪哪都不对劲。

他下意识叫住了那个人，并且让他稍等一下。

——其实王一博只是在想，凭他和肖战的······关系······倒也是可以安排个工作的吧？

好像不是什么难事。

难就难在——他把目光投到了身边的王骆白身上。

王一博对《爱的礼赞》还是很忌讳，并且没人比他更清楚，剧院的确不缺首席小提琴家，因为常驻的这位小提琴家当初就是他亲自面的试，亲自拟的合同。

对方无论各方面都很过关，更让他满意的是，对方坦诚相告，说自己从未演奏过《爱的礼赞》。

王一博想找的就是这么个人，他希望这首曲子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从王骆白的世界里消失。

宛同过眼云烟。

然而肖战就这么带着这首曲子莽撞的闯了进来，和他当初强势穿插到王一博的人生中一样，莫名其妙，不讲道理。

王骆白似乎能察觉到弟弟对于这个人的丁点在乎，疑惑得皱了皱眉。

接着，会议室，在听见王一博嘱咐经理为肖战找个合适的职位，除小提琴之外的位置时，他不算礼貌的打断了对话。

“一博，我想让他接替首席小提琴的职位。”

在接下来的三秒乃至五秒钟，王一博沉默了，警铃在他脑海中骤然拉响。

王骆白看着他讳莫如深的眼眸，王一博盯人时有点下三白，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日里还要冷淡，王骆白平稳呼吸，用不匹配自己身份的恳求语气低声道，“可以吗？”

闻言，王一博眸光颤了颤，难以言喻的心疼席卷了他的整个身躯，上一次王骆白这么和他好声好气甚至低三下四的商量一件事，是问他能不能不要烧掉那些照片，哪怕是给他留下来一张，一张就行。

王一博都是为了他好，王骆白深知，他也不敢要求太多。

王骆白自己清楚，他发病的时候会伤人，首当其冲就是他最亲近的弟弟，王一博。

所以语气里才带了讨好。

这次王一博会怎么回答？

他沉思片刻，看了看旁边呆愣着却如坐针毡的经理，“哥，他会拉《爱的礼赞》。”

好像是一种刻意强调。

“我知道！”王骆白急急抓住他的手，片刻间失去了身为王氏CEO的所有体面，此刻他只是一位和弟弟讨饶的亲人，“我知道他会。”

“但我现在好了很多了，你今天也看见了，我可以听，并且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我可以控制自己的。”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有些哽咽，王一博似是不耐烦的挥挥手让经理先出门等着，但是面对王骆白时仍旧十分好脾气。

“我不能冒这个险。”他还是坚持己见。

即使他也很想给肖战这个机会，不知道为什么，王一博并不想让肖战重新再去找别的工作，他很清楚，这个城市里小提琴手这个职位，任何一家剧院都不会比这家的待遇要更优厚。

或许肖战真的需要一份好的工作，王一博回味着经理拒绝对方的话，以及肖战回眸时一闪而过的眼神，王一博想，他也很愿意安顿他。

前提是不在这家剧院里拉小提琴，王一博可以提供给他任何闲职，待遇都不会偏到哪儿去，哪怕当个摆设都行。

“刚才那个是你朋友？”

“不是，不知道怎么说。”

“噢。”王骆白太了解王一博了，点点头，“是那个和你发生关系的男孩子？”

“哥。”

“好，哥哥不问了。”王骆白掌心压着王一博的肩，“看得出来他很需要工作，你也有照顾他的意愿，但是你确定让一个小提琴手任闲职不是在侮辱人吗？”

“哥哥可是好像听到，经理说他的履历很漂亮，你这么做，他会不高兴的。”

不得不说王骆白真的很会拿捏他的弟弟，王一博沉吟半晌，他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但是暂时想不到更好的，两全其美的法子。

“你说这些干嘛？”他问，“想让我松口？成全你？”

王骆白笑笑，讨好的表情还是很明显，只是放在他的脸上没什么违和感，因为平日里王骆白就是经常笑脸迎人，也没什么臭架子臭脾气。

“让他任小提琴首席吧，一博，别对哥哥那么严苛，在病情稳定的情况下，我觉得偶尔可以听一听。”

“如果你认为哥哥的提议不对，我们可以问一问乔医生？你觉得呢？咱俩各退一步好吗？”

王一博双手抱胸，眼尾扫过门口不敢先走的剧院经理，在对方一再眼神撼动下，不情不愿的挤出一个“嗯”。

于是——奔驰车内——

肖战双手搭在膝盖上，时不时回头看看放在后座的琴盒，再在王一博似有似无的余光下把头扭回来，重新端正坐好。

王骆白一直打量着他，看见肖战这幅样子，心想是不是气氛太过于凝固，再把人吓着了，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一下，一向话少的王一博却主动打开了金嘴，“实在想去后面坐的话也行。”

“一博！”王骆白在后面小声呵斥，“怎么说话的！没礼貌！”

一上车他就把自己塞进了后车座，前面的副驾驶位留给肖战，肖战本来钻进后面的脚步一顿，只能讪讪把琴盒放在王骆白身边，好声好气的说了句“谢谢”。

那琴盒是齐萱买给他的，肖战一直当宝贝一样供着，唯一一次不小心磕碰了一下，伤心了十几天，这事儿才算过去。

他不想把琴盒放在一个陌生人身边，但副驾驶也实在塞不下，肖战没辙。

“凶什么。”他小声一句，撇撇嘴，又不老实的在小腿肚上扣了扣。

“腿又怎么了？”这一次王一博好像没那么严厉了，大概是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太对。

“被蚊子咬了。”肖战软声软气，拖长了尾音，“痒。”

王一博好像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上车前他告诉肖战，工作的事情他能帮忙想办法，但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什么职位，只说先送他回去。

王骆白要跟他一起去医院，王一博一个电话把刚准备下班的乔建宇又塞回了科室，说要带王骆白去做个应激反应的测试，比较着急，让他别急着走。

肖战再次扣了扣蚊子包，眉头皱得死紧，王骆白没话找话，“你好，我是一博的哥哥，王骆白。”

“您好，我是肖战。”肖战对他点点头，又很快扭回身，“在光镜路二号街放我下来。”

王一博还没理他，王骆白从身后戳戳王一博，“要是不介意，你和我们一起去吃个饭？今天的演奏我很喜欢，想谢谢你。”

肖战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却眼看着王一博准备前头拐弯，硬生生变了道。

好吧······他知道王一博什么意思了，但是他总感觉对方好像······在生气。

吃醋？肖战后知后觉的想，难道王一博以为他一直扭头是在看他哥？明明上车前还揉他头发了呢，翻脸比翻书还快。

肖战故意呛王一博，“我不去了哥哥，王一博他不乐意我去。”

车子猛地朝前一个急刹，肖战险些栽到中控台上，险险稳住身形，抓紧了安全带，“你疯啦！”

“我不乐意你去？”王一博咬着牙，“他是我哥，不是你哥，怎么在外面张嘴就喊哥哥？我哥跟你很熟？”

“你讲不讲理了？”

“不。”

面对二人互啄的场景，王骆白实在也插不上话，料想自己要是不出声是不是会好一些，毕竟小情侣之间的相处方式长辈不便干预。

他鲜少见王一博一骨碌说这么多个字，包括肖战也不太常见，毕竟王一博只有在很不爽咄咄逼人的时候才会放下他那高贵的冰冷面具激情开怼。

哦，这句“哥哥”的杀伤力好像还挺大。

肖战的小手悄摸摸悄摸摸的一点点顺着自己的安全带爬到了王一博的身上，然后搭在对方的大腿上。

王一博的目光明显一凛，不满的盯着他，肖战好像完全看不到，压着他的大腿晃了一下，“哎，王医生，别生气。”

“要不也喊你一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