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

方多病信马由缰，也不知走到了哪里。

自从李莲花失踪之后，已经过了半年有余，从那日起方多病就云游四方，只为寻得李莲花的消息。

他去过极寒的漠北，也到过烟瘴的岭南，甚至沿着海岸线由南到北细细地寻过一番，然而都是一无所获。

耳边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听着倒像江南口音，方多病这才留意起四周风土，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扬州。

扬州这个时节正值暑热，属实不是什么好季节，但方多病本也无心玩赏，扬州他早就来找过了，只是根本没有李莲花的影子，因此他打算今日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便起身再做打算。

“客官里面请！”

方多病走到一家小酒楼门口，若是以前，他断不去这样寒酸的小店吃饭，但李莲花走后他才知道什么是食不知味，既然吃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岂不是吃什么都一样？曾经“京城食香客”的架子已经荡然无存了。

小二殷勤地将他引至窗边一处凉快的地方，他看方多病器宇不凡衣着光鲜，想是个有钱的公子哥，故滔滔不绝地推荐了许多好菜，谁知方多病并无胃口，想来想去说，“算了，给我来一碟炒青菜，来一碗银耳莲子羹吧。”

小二有些失望，然而方多病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直接扔给了他，“拿去吧，不必称了。”

小二立刻喜笑颜开，收起碎银欢天喜地地为他传下菜去。

店里无人，菜也上得很快，只是这卖相多少有些不尽如人意。方多病看着那盘炒茼蒿，虽然里面放了腊肉倒是合他心意，但是这油也太大了，整道菜油光锃亮的，看着就没胃口。

那碗莲子羹倒是还行，而且似乎特意冰过，方多病尝了一口又立刻吐了出来。

“呸呸……小二呢？小二过来！”

小二一脸紧张地跑了过来，看样子似乎已经习惯了客人的投诉，看到桌上的菜已经了然的样子。

“你们家菜是怎么做的！这莲子羹里怎么会有辣……”

方多病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他用筷子粗暴地翻了翻那盘茼蒿，夹出几片腊肉，又从莲子羹里夹出一颗辣椒，然后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一把抓住小二的领子，“这菜是谁做的！”

小二只当他不满意，拼命摇头只说不知道，“客官息怒，小的让后厨再给您做一份！换一个人，换一个人给您做一份……”

方多病的手都止不住抖起来，“我就要这个人！快说，是谁做的，带我去见他！”

“客官，不是小的不想，可是这客人……不能轻易进后厨啊，回头老板怪罪下来……”

他见小二还支支吾吾，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沉甸甸地拍在小二胸口，“那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若满意，这银子都是你的。”

小二虽不明白到底是何意，但那银子摸在手里没有半分掺假，谁还会跟银子过不去呢？

“您说您说，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这菜，是谁做的？”

“嗐……”小二一听就一脑门子官司，“是我们老板新招来的厨子，不瞒您说，自从他来了之后，每天我都得挨几顿骂，他做的东西……狗都不吃！”

方多病脸色一变，小二以为是他说话口无遮拦，忙解释道，“爷您别多心，我可不是说您是狗……”

方多病无心听他说这些，又继续问道，“那他何时来的？姓甚名谁？哪里人氏，他……”

“哎呀我说这位爷，官府都查不了您这么详细呢，”小二一摊手，“我只知道那个痨病鬼大概一个多月以前来的，还真听不出哪的口音，说话文文弱弱的，他说自己姓李，但是又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嗐，这不是个傻子吗？”

方多病听完再也忍不住，扔下小二直奔后厨去了，小二哪里拦得住他，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冲了进去。

后厨里浓烟一片，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煮糊了，方多病进去只来得及看到浓烟里站着一个高挑瘦削的人影，那人手忙脚乱地想把灶火灭了，又不知道怎么灭，情急之下想用手将柴火掏出来。

“小心！”方多病眼疾手快，抄起一瓢凉水用掌力一推，水哗的一声泼进了炉灶，将火熄了。

“咳咳咳……”那人被烟呛得捂着嘴咳嗽，脸上都是一道一道的煤灰，他寻声望去，看到门口的方多病，笑着向他道了谢。

“这位小兄弟，谢了啊。”

那人眼前的烟雾渐渐散去，一双眼睛懵懵懂懂地望着方多病，他的双唇有些微微干裂，那张脸必然是经历了颠沛流离，比之前又瘦了一圈，但仍是方多病日思夜想的模样。

是李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