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进去吗？还是，算了……

肖战的脚尖在地上小小地画着弧线，手里的药膏管子都被握热了，还没往前挪出一点。

门却在这时先打开了。

肖战眉眼一闪，仓促地划过了一点小鹿受惊时的慌张，又在对上那双不动如山的湛蓝眼眸时，强装镇定地稳落了下来。

“Hi~”他堆叠出日常应付媒体时被夸赞最多的笑，甚至还伸出只手，小猫似地往上挠了挠。

王一博没做回应，停了一会，才略略歪了记头，眉眼一挑，好像在问，你要做什么。

不太友好的表情，让肖战握着药膏的手往袖子管里缩了一缩。

“我……路过……走了。”

王一博像是点了点头，身体却挨着门板寸步不动。

肖战自觉有些没趣，反正这人惯常就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而再再而三，他好像也有点习惯了。

好看的唇线往下瘪了一瘪，不刻意的动作里，却不自知地融进了一点别扭的委屈。

还有懊丧。

好心扑了驴肝肺似的。

肖战转身慢腾腾地往自己房间挪了三步。又像不太服气地鼓起腮帮回转了头。

“给你！”

白色的膏管从空中被丢了过去。

一道抛物线后，落进了王一博张开的掌心。

“你别误会，Ton说你对香水过敏，我之后工作场合肯定还是要用香水的，我只是不想让工作伙伴有困扰。”肖战昂着脖子，说得板正。那个“工作伙伴”被特别拉长了音节。

他没忘记王一博之前说过的那些话。

对这人有好奇是真的，可这人对自己展现出来的生冷态度也是真的。

他的好奇心没有自尊心来得强烈。

同为男人，地处异域，肖战一点都不想在外邦异国让人对自己，对中国人有半分看轻。

却没想到，对面的王一博，竟被这话说笑了。

那么冰封万里的一张脸，笑起来，竟像个孩子似的，都生出了一点生动的人味。

“你以为我会误会什么？”王一博说得带了些痞态，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身上只穿了件软乎的休闲服，又松掉了原本把额角头发往后梳起的发胶，总之，此刻的王一博与白天见到的不太一样，配上那双高级感盛满的蓝眼睛，让肖战不由地想到了家里的波斯猫。

慵懒高贵又骄矜入了骨髓，仿佛一伸手，就该得到全世界的朝迎。

——“他是意大利乃至整个欧洲的神！”——

肖战被那脑海里一下回想起的话惊得一震。

王一博把那丢去的软管夹在两指中间，速转了一圈，抬了眼眸就看向微微滞愣的肖战。

“这是什么？”

肖战想起那膏管上全是中文字，自觉出于道义，也该再跟眼前这个外国人解说一下。

“中医药膏，治过敏的。”

“怎么用？”

“拧开盖子，药膏挤出来，涂到过敏起疹子的地方就可以了。”肖战无意识地往前走拢了两步，伸了手毫无阻滞地把药膏从王一博手里取了回来，认认真真地指着上面的说明文字，给人翻译，“每天用三次，如果很痒，可以再多加一次。24小时不能使用超过四次，用药期间，不能吃生凉辛辣刺激的食物……”

肖战说得仔细，一点没注意自己与王一博此刻的距离已经过于接近，以至于王一博只要微微往前凑近一点点，就能闻到肖战身上自带的味道，不是工业化工香料调配出来的气味，而是一点混着清洗之后的沐浴露味的奶香。

一个男人，竟然带着奶香。

王一博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往那管子上看过，却在前面这人软乎乎的声音里，从侧后方，落定到了肖战修长的脖颈上。

肖战一个字一个字地在说，他便看着那人的喉结一点点地动，那人的血管隐隐约约，那人的皮肤偏白，混着若隐若现的香，就像奶油蛋糕一样。

王一博不喜欢吃甜食，可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会想……

如果是这个中国男人……

如果是这一款型的奶油蛋糕……

也许……吃起来……

“记得住吗？”

奶油蛋糕却倏然回转了头。

王一博迅速换转了目光，摊了摊手“记不住。”

“我就知道。”肖战露出一点“早知如此”的表情，“手拿出来。”

王一博被这略略带些“命令式”的口吻引得挑了记眉，却没有反抗地伸出了手。

前头的人抓着他的手掌翻来折去地看了个遍，“这是前几天长起来的疹子吧？你也真够能忍的，我上次吃菠萝过敏的时候，都狠狠抓了好几天，差点都要留疤了。”

肖战就是这样，一旦撤落了防备，就会像个护崽母鸡似的，只想把幼崽管束地越优越好，可王一博不知道，他只看到了这个中国男人的絮叨琐碎，在他眼里的肖战，一点没有他惯常所见所需的疾风暴雨的果决，会拿起钢笔，却不知伤人，只求自保，会被刻意分明距离而惹怒，却只会动点小心思来做堪称幼稚的“报复”，会心软，会不自知地用一切好心来揣度别人，却不知早已暴露了自己所有的弱点，如此稚嫩，这样傻气……

“我帮你涂一次，下次你可以照着做。”肖战说着微抬起头，拧开了药膏的盖子，挤了白色的膏体出来。

一丝沁凉抚平了原本手背上的那一点痒躁。

王一博没说话，任凭那只暗藏着硬茧的手掌被那只绵软温热的手掌抓着。

十岁以后的第一次，习惯了右手拿枪的王一博，将自己握枪的手，毫无阻滞地交托到了一个只认识了几天的陌生男人手上。

真是……疯了。

“选好路线了吗？”王一博突然出了声。

肖战这头的药膏也收了尾，一抬头就对上那双蓝眼睛，不由一愣

“没有……你有建议吗？”

肖战说得极快，说完却有些后悔了，以王一博这种冷死人不偿命的性格，恐怕又要说出什么划开距离的官方言论。

他不想听，至少在今天晚上，他不要听。

“好了！打住！你别说话！当我没问！”肖战先抬手挡了，那手自然松开王一博手心时，换来后者略略拧眉的一瞥。

“我明天会找Ton商量的，定好了就告诉你。”肖战以为王一博就是要一个安排的结论，可他的确现在没有，这样的小事，相信王一博也不想亲自来管，那给一个方案就足够应对这个话题了。毕竟，他不想在今晚跟王一博细谈工作。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啊？”

“Ton是工科生，对艺术历史，地标建筑一窍不通。”

“啊……”肖战听得有些懵，不由确认了一次“那……”

王一博勾起了唇角，略略侧身让出了门“进来，我陪你选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