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隔两地之后交流逐日减少，再后来我谈了个女朋友，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她第二天才回复我，平淡的说了句挺好的，然后叮嘱我不要落下学习。

我跟我这女朋友谈了快两年，在我高三办理出国手续之际分了手，她说受不了异国恋。我云淡风轻的说了句祝她幸福。

“我真的很难过，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我握着手机对着那头的人咆哮。

电话那头传来“叮叮”声，这是香港那边特有的双层有轨电车的声响。周围人说话声音渐大，她应是下了车，“我有在听的，又下雨了。”

这两年来我们通话次数不多，但我听到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又下雨了”，然后我按照惯例问她有没有带伞，得到的答案都很统一。

“没呢，我今天出门太着急了。”大概是不小心碰撞到了个老外，她连连用英语说抱歉，然后叹了口气，“我今天好倒霉。”

她总是冒冒失失的。

“俄罗斯那边的靓女很多哒，到时候你去了圣彼得堡，可以给我寄一张明信片吗？那里的滴血大教堂好漂亮，我在网上看到过。”

你看，她总是说着说着就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带着我一起跑偏。

但很奇怪吧，每次我给她打电话都是我很烦躁不安的时候，她其实也没有说些什么鸡汤或者是安慰我的话，可我的情绪就是会被安抚到。

她的声音令我很有安全感。

“这年头谁还寄明信片啊？”突然计上心头，我说，“我才不给你寄。”

“为什么？”她疑惑了下，然后恍然大悟，“也对，开学会很忙吧，没关系，等你有空了再给我寄。我跟你说，你是女孩子，到了国外一定要懂得保护好自己，你要常给我打电话，晚上也不要到处乱跑。”

我几乎要被她逗笑了，她傻的天真，我连明信片都不想给她寄，又怎么会给她打电话，估计是那点脑子都用去读书上了。

“我知道了。”我在床上翻了个身，“你最近真的越来越啰嗦了，像我妈妈。”

“我倒是想生一个像你这样可爱的小孩。”

她是渴望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的人。

我苦涩的笑了笑，淡淡道：“你这样笨，生出来的小孩也会笨的。”

圣彼得堡下午16:30，国内时间是21:30，我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

在此之前，她从来不主动给我打电话。

接起的那一刻我后悔自己把音量调得太大声，耳机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差点让我把手机甩出去，我皱着眉头狂按音量键，然后问她在哪。

“KTV。”她拿着麦克风说的，明显听得出来讲话大舌头，喝多的人会有的表现。

我隐隐有些期待，印象中她很少喝酒。

我走到阳台点了根烟，腾然升起的烟雾被风卷走，“你怎么跑去喝酒了？”

那边好像换了首抒情歌，有点耳熟，但人声跟音乐声混合在一起，我有些听不清，等了片刻，她没有回应我。

“谢佳橞。”

“王琦。”

音乐声变得清晰起来，是林宥嘉翻唱的那首《没用的伞》，我以前在学校汇演的时候唱过。

她的声音飘渺，好像很悲伤。

“香港今天下雨了。”

“你带伞了吗？”

“没有。”

“我给你叫辆车送你回学校吧。你把定位发给我。”

“下雨了你不来接我了吗？”

烟快燃尽了，我问她：“当初为什么拒绝我？”

周遭环境突然安静下来。

电话毫无征兆的挂断了。

手机屏幕亮着，界面是香港今天的天气预报，晴天，21度—28度。

我把烟掐了，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她像个没事人同往常那样跟我分享日常，还说昨晚喝得烂醉，今天脑袋很疼。

我回了句让她多睡一会儿。

不重要了。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已经接受她以后会嫁人生子的结果，并且彻底放下了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或者说是单恋。反正这些年她都会陪在我的身边，只要我需要。

除了恋人之间能做的事情我们做不了之外。

这样的认知在我出国的第二年被打破了。

我在电话里听到她同一个男人讲话，这个人的声音最近出现的很频繁，我好奇地问过她是谁，她说只是一个学弟，他们是同一个社团的。

“王琦？你怎么不说话？我现在回宿舍拿些东西，待会要跟Dennis去社团，他说有些工作还不太明白。”

“不能让会的人去教他吗？你说好今天陪我打电话的，而且我今天好不舒服。”我刻意放软了声音对她撒娇，“姐姐，你真的要丢下我吗？”

“那我找个人去带他，你等。”

“佳橞！快来看看我带了什么回来，Dennis买了奶茶给我们，这个是他点的外卖刚好送到楼下，我正好回来。他这段时间对你好殷勤啊，前天是许留山，上周是FM的下午茶，诶，他人还在下面等你呢。”

听筒的声音变小，应该是她捂住了，我觉得好笑，我们又不是情侣，她何必这样遮遮掩掩，是啊，不是情侣，那我又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王琦。”她在电话那边喊我。

我沉默着不做声。

她喊了我好几遍，我嗯了一声。

“我要下楼一趟，那个学弟在楼下等我。”

我心底里涌出一股没来由的恐慌，忍不住质问她，“你不是说只是一个学弟而已吗？他在追你？这些事情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王琦。”我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无奈，“真的只是一个学弟，我先下去跟他说让他找别人帮忙，回来再跟你说好不好？”

“你要多久？”

“我下去跟他说清楚就上来了，很快的。”

整整三个小时，我都没有再收到任何来电或者是消息。

怒火在时间的流逝中将我的理智一点一点吞噬嚼碎，我翻来覆去的想那些她没有告诉我的事情，这种猜想把我的恐慌放大，我这才明白原来我害怕的是有一天她真的去谈恋爱了，然后跟别人步入婚姻殿堂。

我先前为此做的心理建设崩塌得很轻松，有多轻松呢？大概就是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只要增加百分之一，那心理建设就失效了。

我不敢去想她回来之后要跟我说什么，我也不想等了。

我把她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删除了。

我没想过会在圣彼得堡见到她。

准确的说，是我没想过她会出国来找我。

一大清早的我就被一阵门铃声吵醒了，我以为是烦人的房东又来找茬，骂骂咧咧的把门打开后，我跟门外的人都愣住了。

她穿得单薄，只背了一个背包，手里捏着一张印着滴血大教堂的明信片，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她松了口气，尴尬的笑笑，“我是按照明信片上的地址找过来的，幸好找对了，我可以进去坐坐吗？外面很冷。”

闻言，我侧了侧身子。

“你还生气吗？”她站在门口处、我的面前，问得小心翼翼，好像只要我说还生气，她就背着小背包往外走。

我环抱双臂，用一种狎昵的语气说：“姐姐，你从香港跑到圣彼得堡，不会就是想问我还生不生气吧？”

她缩在角落里，眼眸低垂，手指紧张的绞在一起。

“没话说的话，我就去睡觉了，你累了的话就在沙发上坐坐。我这只有一张床。”

“我拒绝了Dennis。”见我要走，她着急地开了口，“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我不喜欢他。”

我反问，“然后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那些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他对你来说，跟当年的我有什么不同吗？为你鞍前马后，供你消遣时间，唯一的不同应该就是他是个男人，他可以跟你组建家庭，你可以跟他生一个小孩，所以你拒绝他干嘛？噢，你不喜欢他，也不喜欢我，当初没有了我之后你不是也有了别人陪你吗？现在千里迢迢的跑过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她没说话。

这就好比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心脏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我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走吧，我给你找家酒店，其余你自便。”

“王琦。”她拉住我的衣角，一如从前那样，“我没有想过要跟别人在一起，他是他，你是你，你跟别人不一样的，我没有把你当成消遣。”

“然后呢？”我向前逼近一步，不断逼问她，要她说出那句话。

别的人或许听到这就会心知肚明对方的意思，然后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在一起，我不行，换句话说，是我跟她之间不可以。

半晌，我率先从这场无声的对峙中败下阵来。

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抬手用指腹轻轻抹去她的眼泪，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你哭什么呀？”

她哭得厉害，讲话不清晰，但我仍是清楚的听到了那句咬字含糊的“我喜欢你”。

这句话揭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一键回到了那年除夕，早在我问完她那个问题之后，她的答案就该是这个的。

早上开门看见她同那年在电影院看见她的心情是一样的，那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归属感。

我们在圣彼得堡厮混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在第六天她义正严辞的拒绝了我的挽留，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定了回港的机票。

我也买了一张，美名其曰护送她回国，其实就是舍不得离开她。

试问谁能接受在热恋期异国的？

订机票时我发现全都是需要转机的，并没有直达的航班。

“你那天来转了多久？”

“两天多吧好像。”

她来找我的那天是我拉黑删除她的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