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高考那天我哥穿了一件白衬衫短袖去陪我考试，因为想带的东西很多，他背了一个我很久之前的黑色双肩包，比起我，他刚像个高中毕业的学生。

他关了店门，见我一直盯着他瞧，很羞涩的扯了扯，“不算难看吧，昨天看那家店正好清仓处理，这才买的。”

我伸出手来，将眼睛垂下去，伸手捏起一片纯白的衣角捻了捻，声音很小，但是语气却很认真。

“哥，你不知道你有多美。”

他的尴尬一闪而过，几乎是嗔着看我：“小孩子乱讲。”

这段时间我对他的夸赞越来越多，他也逐渐习惯了我这样跟他说话，但他没有意识到，这根本不像是弟弟会对哥哥说的。

也没有意识到，我就是故意的。

我的十八岁生日在六月底，也就是说，高考完我就成年了。

相比于对我哥的期待，我更期待我自己，成年了，就代表什么都能做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两天的考试，我们都住在县城的小旅馆里，我们很久都没有挤在一张床上了，他离得我有些远，还背对着我，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我盯着他后脖颈上的骨头，神使鬼差的伸出食指去触碰，魔怔了一样的来回擦着，他动了动身子，我出声。

“哥。”

他应该是很困了，没有意识到我在摸他，还强打着精神回应我。

“嗯？”

“高考完我就成年了。”

我知道自己是哪一年的，但是不知道是哪一天的，我现在这个生日，是我哥把我捡回去的日子。

我眼里烧出欲念，心里忍不住默念，宋立，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吧，你应该知道...

我哥像是有感应似的转身看我，眼睛里干净的让我自行惭愧，他问：“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宋立，我想要的太多了...要是你一个个都给的话，应该是要撕碎了，不停地喂我，不停地喂我...不停地...才能把我喂饱。

我渴的难受，试探性的想要离他更近，可是他好想是困得有些不行了，好久没等来我的答案，手掌拍拍我的脸颊安抚：“现在别想这些，等考完再说，先睡觉。”

他的指尖擦过我的嘴唇，我张嘴想去含住却扑了个空，舌尖一阵凉意，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闭了眼。

灯在墙上挂着，在墙上拉出半圆的扇形，黄的光覆盖在宋立的眼睫上，灯的开关就在我手边，我却不舍得伸手。

看着他闭眼的模样，我凑过去，鼻尖和他挨得很近。

“哥，我一定会带你走出去的。”

但同样的，我也要得到我真正想要的。

街上都是高考生和考生家长，随处可见的免费矿泉水和免费出租车，学校附近都是禁止鸣笛的标识，紧张的氛围令人更加喘不过来气。

我哥一边拉着我的手往前走，一边安慰我。

“放轻松，别紧张，没事的昂。”

我抬头看了看天，天很白，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他见我没理他，又碰了碰我的手臂。

“可听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手里的袋子手忙脚乱的塞给我。

我点点头：“听见了。”

我是班里的重点关注对象，老师找到我又说了好一会子话，都是说让我别紧张，好好考，以我的实力怎么怎么样……

我没有压力，也谈不上紧张，就算是没有考好，也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可以带我哥走出去的机会，既然是机会，那失去了这个，肯定还会有另外一个。

失去的是一个机会而已，又不是我哥。

就这样，我顶着各类期许的眼神走进考场。

两天眨眼的功夫就过去，十几年的努力用两天来检验，说是人生的一个节点，确实不过分。

高考结束那天下午的太阳光并不亮，天空一片灰蒙蒙，像是在白炽灯上蒙了一层纱布，云层压着我的脑袋，像是青春迟来的审判。

我闷闷的走出考场，开始用眼神寻找我的哥的身影，外头人乌泱泱一片，各路人挤着我的身体。

我的耐心即将耗尽，终于在嘈杂和汗液的热气中看到了我哥，他穿着白衬衫，靠在树下，手里拿着一个矿泉水瓶。

他也在用眼神找我。

我在人流中就这么停下了脚步，远远的看着他，看他被汗渍浸湿的衬衫，看他单薄的肩膀。

看他找寻的眼睛。

在我站定的三秒钟后，他的眼睛朝我看过来，亮而澈的眸子撕开纱布落在我身上。

我脑子里忽而掀开一本厚重的书，哗啦啦的声响中，有人将北岛的诗句读给我。

“我是人，我需要爱，我渴望在情人的眼睛里，度过每个宁静的黄昏。”

他走过来，将饮料递到我手里，身上有烟草的气息，他笑着问。

“饿了吗？哥带你去吃饭。”

你看，我哥总是这么不一样，在所有家长问考试的时候，他问我饿不饿。

我抬了抬头：“哥，下雨了。”

他伸出手掌：“哟，还真是。”

他用臂弯揽住我：“走，先回宾馆，待会雨停了哥给你去买饭。”

他用臂弯揽住我的胳膊，我才恍惚意识到，我已经比我哥还高了。

我掏出来手掌搂住他的脖颈，突然笑了一下，问。

“哥，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

他转头看向我的眼睛，我现在看他的时候应该是带有戏谑意味的，不然他怎么能听懂我说这句话的意思。

他微微仰头的时候能看到他明显的喉结，性感中又带了几分男性的硬朗。

他用胳膊肘捣了一下我的肚子：“再高也是弟弟。”

我搂着他，笑了笑凑近。

“哥说的对，我永远都是你弟弟。”

说完我搂着他的身体一路小跑到一个小超市檐下避雨。

那个地方并不大，我面对着我哥站立，挨得很近，呼吸都交织在一起，雨下的太大，我们两个人身上都不可避免的淋湿了，带着湿热气息的味道又从我们两个人身上的弥漫开来。

我盯着他的脸颊和带着湿意的唇瓣，呼吸又不受控制的加重，我害怕露出端倪，稍微控制了一些。

不知道我哥是不是也察觉到了氛围的暧昧和尴尬，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我垂了垂脑袋，额头抵在他一侧的耳朵上，声音很低。

“哥，结束了。”

我哥的手掌擦过我的腰间，像是不经意的举动却让我浑身都僵硬了。

他拍拍我的后背说：“这些年真是辛苦了。”

我干脆将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浑身放松的靠在他身上。

这次不是想占便宜，而是真的有些累了，随着我哥的那句话，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现在只想闭上眼睛靠在我哥的怀里。

雨下的越来越大，我哥拍拍我的肩膀：“要不要玩点畅快的？”

我看着他的脸上的笑，唯一的想法就是将他脸上的雨水舔尽，所以在他提出来这个提议的时候，我显得很心不在焉。

“什么？”

还不等我反应，他抓住我的胳膊带着我冲进雨里，没有防备的我被雨水淋了个通透，下意识的将脖子缩了起来，我哥摸了一把脸，将头发都撸了上去，露出来的面颊上表情十分的畅快。

我勾着唇角，视线被他的神情牵引，他也伸手撸了一把我的头发，然后在我耳边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哈....”

我哥的笑声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敲打在我的神经上，像是古时候铁匠手里的锤子，可是哥的这把锤子不是要把我变规整，而是将我身上的铁笼砸个粉碎，将我拽出来扬在这天地间。

他的笑声仿佛也在说。

“自由！宋起，看到了吗！！”

我脉搏的血流里似乎也长了人的嗓子，大声叫。

“结束了！！宋起！！！”

“这一切！！都他妈的！！结束了！！”

我跟着他笑起来，两个人齐齐摔倒在雨水里，我们不以为然，躺在地上相视一笑。

我总把高考当做一个节点，一个终点，可这个时候才惊觉，这才是我人生的起点，我真正的青春，就要来了。

我哥忽然凑近我，盯着我的脸颊低声说。

“宋起。”

“嗯？”

“你妈妈肯定是个大美人。”

我挑眉。

他捧住我的脸。

“把你生的这么好看。”

我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笑了笑起身，朝他伸出手将他拽起来，手掌不老实的放在他的后腰，故意让他跌进我海里，随着低声问。

“哥，你在调戏我吗？”

他当然不认为那是调戏，宋立这个人不可能对这些有概念的。

调戏、暧昧、好感和喜欢。

在这方面，他比我还像一张白纸。

我哥推了我一下：“去你的，夸你也算是调戏啊？那你调戏了我多少回了。”

我笑着捏住他的手腕：“那我还真是该打。”

我哥装模做样的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没错，该打。”

我哥的眼睛亮的可怜。

雨小下来，等我们回到宾馆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换好衣服我们坐了大巴回家，老师一直给我哥打电话问我感觉怎么样，我听着他们期待的声音。

“还行，应该和平时差不多。”

老师激动不已。

“那六百分应该是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