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川好像生气了。

得出这个结论并不困难——就在贺家人给陆家父子俩安排好司机，准备送他们去机场的时候，陆承川突然说想去一下洗手间，并且希望郭寻能带他去。

猜测到陆承川也许是有话想说的郭寻答应得爽快，却在带路的途中感受到了身后男人的沉默——一种隐约带着委屈气息的沉默。

在确认脱离他人的视线后，郭寻停下脚步转头：“承川，我答应过你我们还会再见的，你别那么难过，好吗？”

“你给我爸爸送了什么礼物？”

酒店花园里的路灯分外明亮，白色的灯光打在陆承川身上时，给他深邃的五官增添了一些柔和感，配合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真的会不自觉让人想对他再好一点。

陆承川这不答反问的行为让郭寻怔忡一瞬，他坦诚回答：“一件工艺品，怎么了？”

“我以为你只给我一个人准备了礼物。”陆承川的眉头挤在一起，脸蛋上全是失落。

郭寻扬了扬眉梢：“我既然是把礼物送到陆兴国际去，当然要给陆董也准备一份，否则我怎么好意思要求他替我把礼物送到你手上？”

“可你对不起的明明是我，需要被讨好的是我，干嘛给我爸爸也买？”

“你真是......”郭寻的嘴角抽了抽，“那你现在希望我怎么做？去找陆董把礼物要回来？”

陆承川仿佛没听出郭寻话里的真正意思，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还是摇头：“还是算了，我爸爸好像很喜欢你给他送的礼物——就想我喜欢那个模型一样。”

“......你也知道陆董喜欢，那你为什么要为了这件事不开心呢？”

陆承川低头，用脚尖踢了踢花园地上的小石子：“当然是因为，我希望你对我最用心。”

“我对你还不够用心吗？”郭寻问着，伸手从衣服包里拿出烟盒，从里面取出一支香烟来，并习惯性地问陆承川：“介意我抽支烟吗？”

陆承川想也不想地点头：“介意。”

“......”郭寻不尴不尬地将烟重新放回了烟盒里，“好吧，那你觉得怎么样才叫用心？”

“不是用心，是最用心。”陆承川低头，找到了郭寻拿着烟盒的手，并将其包在手心里——他们有过牵手的经历，陆承川不认为郭寻会拒绝自己。

郭寻果然没有挣脱，他只是借着月色和灯光打量陆承川绝对出挑的眉眼：“你真的很贪心。”

“我知道。”陆承川用拇指的指腹摩挲了一下郭寻手背上滑滑的皮肤：“寻哥哥，你会讨厌贪心的我吗？”

“我不会讨厌你，”郭寻同样低头，看着被陆承川轻轻触碰着的地方，“但我不可能什么事都满足你的需要。承川，你对我产生的兴趣太冲动了，我觉得这份兴趣也会散得很快。”

聪明的陆承川又听话只听一半：“你本来也没有满足我太多需求，寻哥哥，你回忆一下，我想要的，你给过我几个？”

“......”郭寻晃了晃手，没有顺利将陆承川挣开。他轻叹一口气，“我其实不喜欢将同样的话重复很多遍，但是承川，我——”

“那你别重复了，我也不是很想听。”陆承川打断了郭寻的话，手指缓缓移动到了郭寻的手腕上——他很喜欢郭寻的手腕，陆承川的手足够完全将这个手腕圈起来，收一些力道的话，陆承川还能感受到郭寻脉搏跳动的轨迹。

“我想要的是你，是全部的你。”

不过三面之缘，陆承川却能把“想要”这两个字说得坦荡无比。郭寻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他就听见陆承川说继续说：“我知道你现在不想把自己给我，郭寻。”

“你说我们是朋友，那我们就先做朋友，但就算是朋友，我也希望我是你心里最好的朋友，我要像平时考试或者比赛一样，当第一。”

陆承川说的这番话并不成熟，但他的语气没有了平时的孩子气。他在郭寻愣怔的眼神中缓缓低头凑近，仿佛要亲吻郭寻。

看着这张俊脸离自己越来越近，郭寻的眼睫颤了颤，思绪也混乱复杂地翻滚着——

该推开吗？推开这个能用几句话就让郭寻无奈被动地感受悸动的陆家太子爷；又或者不该推开，任由陆承川的嘴唇印上来，趁早满足陆承川的渴望，让陆承川意识到自己并不值得追逐，让陆承川尽快死心。

短暂的两秒之间，郭寻的思想来回拉扯不停，让他完全做不出客观正确的决定。直到陆承川的额头抵在郭寻的额头上，直到陆承川的呼吸距离郭寻足够近——近到郭寻能完全感受到浅浅的湿热感。

郭寻的手握紧又松开，在他缓缓合上眼时，他终于听见陆承川的声音在距离自己特别近的地方响起：“寻哥哥，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做欺负你的事情，永远不会。”

下一秒，陆承川烫烫的体温从郭寻额头上撤开，夜风也吹到了两人之间的空隙上。郭寻阖到一半的双眼重新睁开，他咽了咽嗓子，喉结上下滚动了片刻，说：“陆承川。”

“为什么要叫我全名？”

“我真是服了你了。”话落，郭寻伸手放到陆承川的后脑勺上，没用什么力就将陆承川的头按低了一些，自己则是昂着下巴凑近。

两人的唇瓣贴在了一起，在陆承川傻愣着没有来得及感受郭寻的甜蜜时，郭寻已经放手离开了——这是一个蜻蜓点水、一触即离的初吻。

向来有话直说的陆承川动了动嘴唇，话也说得没有平时利索：“寻，寻哥哥......”

“你不是一直都想让我亲亲你吗？”年长一些的郭寻看着陆承川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心里想笑，脸上却是控制不住地发烫：“别再说我什么都没满足你。”

“......”陆承川恨不得将郭寻抱着亲晕过去。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得飞速极了，身体的每一处都开始叫嚣着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兴奋——是在以往所有比赛里都感受不到的兴奋。

没有心动经验的陆承川不知道该怎么压下这份亢奋，他的双手动了动，隐约有将想法付诸实践的冲动。

只是他还没有真的做出什么，郭寻就朝陆承川伸出了手。

陆承川几乎有些受宠若惊，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搭到郭寻的手上，换来郭寻的笑和拒绝：“我要的是你的手机，不是你的手。”

陆承川眨了眨眼，乖乖将手机给了郭寻，还主动印了指纹解锁，半点不担心隐私泄露——他跟郭寻可是亲过嘴的关系。

郭寻拿着陆承川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又将自己的手机号存在了陆承川的电话簿里，“现在我向你保证，不会再像上次一样不声不响地放你鸽子，你可以放心回去了吗，承川？”

“郭寻——”

“嗯？”

“我的嘴巴软不软？”

“......还好。”别说陆承川，其实郭寻自己也没有机会去感受陆承川的嘴唇究竟好不好亲，因为刚才确实是出于某种无法正确追溯源头的冲动，郭寻的内心也远没有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冷静。

“只是还好吗？那你觉得我好亲吗？”

郭寻哽了哽，“我其实......”

“要不你再亲亲我吧？这次我一定好好表现，让你觉得不止还好，可以吗？”陆承川这么问着，闭着眼就朝郭寻靠过来，果然没有得逞——

郭寻伸手捏住陆承川的下巴，固定住他的脑袋：“陆承川，你听话一点。”

计划落空的陆承川睁开眼：“我还不够听话吗，刚才明明是你强吻我。”

“那我给你道歉？”

陆承川在郭寻的手心里晃了晃脑袋，目光带笑地说：“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你还是别原谅了。”郭寻调笑着说，毫不留情地收回了手，“你再不回去，陆董该等急了。”

“好吧——”又被拒绝的陆承川转了转眼珠子：“寻哥哥要不要送我去机场？”

“不了吧，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

陆承川非常体贴地没有强迫郭寻，只是张开双手，“那抱抱可以吗？”

“小鬼，不要总是得寸进尺。”郭寻说完，还是将刚才塞回去的香烟重新拿了出来：“去吧。”

陆承川却将郭寻手里的烟和烟盒子一起夺走了，“不让寻哥哥抽。”

“为什么？”

“因为我想下次亲亲的时候，寻哥哥的嘴里跟寻哥哥的脖子一样香香的。”陆承川说着，将手里的烟盒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垃圾桶里。

郭寻语气艰难地开口：“......我嘴里烟味很重吗？”

“唔——”陆承川故作思考踌躇的模样，“你猜猜看？”

陆承川这含糊不清的回答吓到了郭寻——

严格来说他是一个非常注重个人形象的人，无论出席的是什么样的场合，郭寻都习惯了把自己装在西装里，甚至很多时候为了固定衬衫的形状，他还会佩戴衬衫夹或者束缚带，风雨无阻。

其实郭寻几乎没什么恶习，对他来说喝酒是工作需要，抽烟是减压需要——

他也知道抽烟不好，如果不是心情或者思路需要一点尼古丁来辅助稳定，郭寻也尽量避免抽烟。这大多是出于他对健康的考量，他平时也有频繁使用漱口水的习惯。

刚才他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了越界的举动，在此之前，因为郭寻喜欢上的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所以他并没有类似的经历，今夜的亲吻也不光是陆承川的第一次。

这事儿郭寻不准备让陆承川知道，他拉不下这个老脸。

偏偏也是因为这个，郭寻无法正确判断，他究竟有没有给陆承川带来非常不好的体验。

这对于郭寻来说确实冲击不小，郭寻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在陆承川的沉默里，不自信的郭寻伸手捂在嘴边，轻轻哈了一口气——为了确认自己的嘴里是不是真的烟味太重。

紧接着，耳畔传来陆承川爽朗又欢快的笑声：“郭寻——”

“怎么了？”郭寻在陆承川的笑声里吸了吸鼻子，确认没有闻到什么不好闻的气味，眉头却仍然锁在一起。

“我逗你的，寻哥哥，你身上哪里都香香的，包括嘴里。”

“......真的吗？”郭寻仍有些不自信。

“当然。”陆承川伸出手将郭寻眉间的褶皱抚平：“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你。不让你抽烟，只是因为这个对身体不好而已。”

“如果你实在不相信的话，让我再好好亲一下，我感受好了再给你答案？”

郭寻的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陆承川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郭寻低头看陆承川的手机，额头上多了一份柔软湿热的触感。他猛地抬头看陆承川，陆承川粲然一笑：“把你刚才的强吻讨回来，我也该走了，寻哥哥。”

陆承川说完，果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边走一边接通电话：“喂，爸，我马上就过来了。”

郭寻站在原地，目送着陆承川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四周静谧一片，只剩下酒店花园里偶尔会传出来的几声虫鸣。

郭寻在灯光底下站了很久，他下意识伸手到衣服包处，并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

空荡陌生的触感让郭寻如梦初醒，他在路灯下轻叹一声，转身去了酒店的停车场。

而在他的车边，站着一个代驾小哥——“请问是郭寻郭先生吗？”

“你好。”郭寻礼貌颔首。代驾小哥嘿嘿点头：“您好，刚才门口的先生让我过来送您回家。”

郭寻福至心灵，取出手机来，果然看见陆承川一分钟前发到手机上的短信：到家好好休息，明天记得看我的比赛，寻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