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热潮兴起的时候，肖战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下到了香果县最贫困的百果村，在百果村第九生产队当了一名小小的会计。

第九生产队不算是百果村最差的生产队，却是百果村最麻烦的生产队。百果村人人都知道，第九生产队有个混世魔王——王一博。说他是混世魔王还算是好的了，私底下，百果村的人都叫他地痞流氓。

在香果县，像王一博这样的地痞流氓，多半是要被抓去劳改的。可是，王一博不一样，他祖上两代都是革命烈士，爷爷是在kr战争中牺牲的，父亲是在kmyc战争中牺牲的。父亲牺牲的时候，王一博只有十六岁，他妈拿了他爸的抚恤金跑得没影了，留下了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好好的一个小伙子，愣是变成了一个地痞流氓。可是，王一博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怜，百果村委会看不下去，就在生产队给他挂了个名，不至于把孩子给饿死了。

肖战是三年前来的百果村，那时候他只有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一腔报国的热血，全都洒在了这里。第九生产队因为王一博的关系，没有哪个人愿意去，肖战就自告奋勇，去当了第九生产队的会计。好在王一博很少上工，肖战也很少下田，两个人也没见过多少次面。除了地痞流氓这四个字，肖战对王一博没有太多的印象。

肖战被刘支书拉到村委会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一进门，就看见邻村的民兵队长温寒带了几个年轻人，围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人踢踢打打的。肖战还没反应过来，刘支书就拉人上去劝架：“哎呀，温老弟，你这有话好好说，怎么还打上了？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温寒“啐”了一口：“咋的，你说不打了就不打了，你刘仁算那根葱，你是乡长还是县长，管得了我吗？”

刘仁见温寒不肯松口，连忙就递了根烟上去，又在一旁陪着笑脸：“温老弟，小孩子不懂事，你高抬贵手，卖老哥一个面子，就放了他，好不好？”

温寒却只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叫围着的人先散开，这才开口：“行，要我放了这姓王的混小子也行。你们百果村后山不是有个鱼塘，明天不是就要放水打渔了，你送点来就好。至于送多少，那就要看老哥你的诚意了。”

刘仁怕温寒改口，急忙答应：“多谢温老弟，多谢温老弟。你放心，你要的鱼，我明天一定送上。”

温寒又笑了笑：“算你识相。”又“啐”了一口，踹了地上的人一脚，这才愤愤地离开。

肖战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刘仁已经把地上的人扶了起来，用袖子帮他擦了擦脸上的血：“博儿，有没有事啊？”

王一博摇了摇头：“没事，刘叔，他们那几个人还伤不了我。”

刘仁咬了咬牙：“你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肖战：“小战啊，你是个文化人，叔今天叫你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肖战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只摇了摇头。

刘仁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战啊，博儿是个可怜的孩子。你看，都这么晚了，他身上有伤，一个人住又没人照顾。刚好你也是一个人住，你就帮叔照顾一下博儿，好不好？”

肖战大学毕业，读了十几年的书，耳根子软，看到王一博浑身是伤，就答应了下来。

刘仁只连声说“好好好”，等到肖战背好王一博，刘仁又塞了一块钱到他的衣兜里：“小战啊，这点钱给你跟博儿买点吃的。刚才叔说的那话，你就当没听见。叔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大半夜才把你拉来的，明白吗？”

肖战点了点头：“刘支书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刘仁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家，这才放心回家。

肖战好不容易才把王一博背到家，一放到床上，浑身就酸疼得厉害。百果村没有多余的房子，几个跟他一起下乡的年轻人都住在别人的家里。第九生产队正好有间放农具的仓库，就在旁边隔了间房间出来，腾给肖战住着。一个人住着比几个人在一起住着方便，有时候还可以多看点书，做点自己的事情。

肖战不轻易答应人，答应了就不轻易放弃。所以，尽管王一博疼得呲牙咧嘴地瞪着他，他手下的酒精棉花球也还是毫不留情按在了伤口上。

王一博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一张嘴就骂骂咧咧的：“喂，你他妈的这是在擦药，还是在杀人啊？”

肖战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只当作没听见，手里的棉花球蘸了酒精就往王一博的脸上擦去。王一博在床上躺了半天，总算是恢复了点力气，一把就抓住了肖战的手。

肖战挣了半天，王一博的手比他大，力气也比他大，肖战挣不开。肖战不知道该怎么办，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

王一博看他愣在了原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说打架，他一打十都没问题。可要说讲道理，他半句话都不投机。他是个聪明人，可是，他就是不喜欢上学读书。

王一博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肖战就这样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慌：“肖会计，那个，我饿了。”

肖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皱着眉看着他。

王一博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他给逗笑了：“肖会计，哥，我饿了。”

肖战愣了一下：“可……可我这里没东西吃。”

王一博就笑了笑，从怀里摸了半只鸡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哥，我有吃的。”

肖战已经快有三个多月没吃到过肉了，只咽了咽口水：“你……你从哪里弄来的？”

王一博就挑了挑眉：“我偷的，你吃不吃？”

肖战只好又咽了咽口水：“偷……偷的，我不吃。”

王一博又笑了笑：“真不吃？”

肖战摇了摇头：“不吃。”

王一博又笑了笑：“其实也不算是偷的，这是刘叔用鱼换的。”

肖战又问他：“你是因为偷东西才被他们打的吗？”

王一博“啐”了一口：“呸，他们的东西也配小爷去偷，这都是他们孝敬小爷的。”

肖战不想跟他逞口舌之快，出了门，拿了煤饼炉跟铁罐头回来，把铁罐头加了水放在煤饼炉上烧着。

王一博看了半天，就把手里的半只鸡丢了进去。

王一博偷的这只鸡没什么油水，煮了半天，才结了一小块的油膜。肖战的家里也没什么东西，想了半天，就放了点盐下去。因为是家养的老母鸡，所以虽然没什么油水，但是闻起来却很香。

肖战的心里过不去那一关，煮了鸡汤，自己没喝一口，全盛了拿去给王一博喝。王一博也不管他，爱喝不喝，一碗鸡汤下肚，赛过神仙。肖战也不好多说，等他喝完了，正要收拾东西，又被王一博一把拉住了：“哥，别走啊，我还饿。”

肖战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那一块钱：“要不，我去合作社买点吃的？”

王一博就笑了：“哥，你逗我？这么晚了，合作社早关门了。再说了，合作社那么远，等你买回来了，我都饿死了。”

肖战就把手里的钞票攥了又攥：“那怎么办？”

王一博背手往后一靠：“那能怎么办？饿死我算了。”肖战皱了皱眉，又想到了什么，趴到床底翻出来一个铁盒子。

王一博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是啥？”

肖战打开铁盒子：“这是我爸我妈从省城寄过来的饼干。”

王一博：“啥是饼干？”

肖战：“就跟你们这的玉米饼差不多。”肖战递了一块给他：“给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王一博一把塞进了嘴里：“好吃，真好吃。”

肖战被他一嘴的饼干屑逗笑了：“你慢点吃，跟个小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