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是从大理寺拿的，只有一把。

赵暄站在阶下，撑伞等着谢筠下来。

谢筠看着他，开口：“我等柏溪来。”

“大人不想与我一起？”赵暄微抬着头，雨幕中的声音听不出来情绪。

谢筠不欲与他虚以为蛇：“我还当殿下看不出来。”

赵暄问：“为什么？大人因为我闹着离开生气了吗？”

“赵暄。”谢筠淡言，“你我不是一路人，那日就当你是年纪小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前段时间借你将霍家引出来就算是你还了幼时送你的那几口饭，日后别在来缠着我。”

赵暄那点伪装像是忽的被谢筠给撕破了，他拧眉，陡然上前，就连眼神都有些寒：“怎么？大人现在就开始不想要我了？”

伞上的雨珠抖落，溅了谢筠一身，他朝后退了一步，迎着赵暄的目光：“对啊，要是你养的狗对主子起了歪心思，你还要吗？”

两人间往日那点和善一瞬消失，气氛僵硬得像是两个陌生人。

须臾，赵暄却忽的一笑，全身的冰冷褪去，对着谢筠：“大人，快走吧，一会儿蒋大人他们来了怕是要跟我们抢这一把伞了。”

身后传来一些声音，隐约能听出蒋久的谈笑声。

谢筠看他，没再说话，直径走进雨里。赵暄迈腿，将伞遮在他的头顶。

柏溪在侯府门口等着，方才来了位街上要饭的传话，三殿下送侯爷回来让他不必再去。

心里疑惑现在两人的关系，却也还是将雨具受了回去，只将伞拿了出来。远远看见雨中走来的两人，柏溪拿着伞过去。

谢筠钻进柏溪的伞下，也不看赵暄一眼，柏溪看着一身湿的赵暄，小声喊了谢筠。

谢筠回头瞥了一眼，说了句不必管他。

赵暄看着走进侯府里的主仆两人，紧握着伞柄，看不清眼中的情绪究竟如何。

太子醒了，现在在政事堂中跪着。

景寿帝坐在上首的龙椅，看着大理寺呈上来的一笔笔账，眉头紧皱着。

“眼下国子监的案子大理寺与南衙卫也查了许久，昨日夜里才将这总账交予政事堂，臣与几位大人都看了，瞧着没有什么纰漏这才让他们呈到御前。”魏恒对着景寿帝，“只是其中有关太子，臣等不敢妄下决断，还请陛下过目才能商议。”

严怀明站在一侧事不关己的模样，倒是霍德佑脸色不怎么好。

景寿帝厉声：“赵允，给朕说说这几年你府里的账怎么回事。”

赵允被吓得抖了抖身子：“儿臣……儿臣平日花钱多，就、就自己在外面开了几家铺子，每年的税收也是按着规矩上缴的，应当、应当没有问题才对。”

提起铺子景寿帝便忍不住气，一本账簿直接扔在赵允面前：“铺子？你说的铺子就是去南武坊里面开几家青楼！？每日混迹那些烟花巷柳变算了，如今还借着这些敛财？你将皇家的脸面放在哪里！有没有一点储君的模样！”

“儿臣…儿臣……”

他怕得厉害，这时霍德佑出来说话：“陛下，殿下这事虽严重却也只是年幼无心之失，那花楼未在殿下名下，直接散便是，期间的入账便交给户部打理，也算是给殿下的责罚了。”

严怀明却接了话：“今日既在说殿下的事情，不如将那日在画舫上的事情一并说了，毕竟那日殿下也是受了惊吓，万一其中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也能一次性弄个清楚。总不能让殿下受了罚还满肚子委屈，这岂不是坏了陛下公正的名声。”

景寿帝没理这两人的争论，对方常福：“南衙卫审的口供呢？”

没明说，方常福知道说的是画舫上的，忙将备好的东西呈上来。景寿帝没接，抬首让他将东西拿给下面的几位大人看。

“几位爱卿看看，赵允满肚子能有什么委屈。”景寿帝冷哼道，“只怕委屈早就过了，已经开始记恨起朕来了。用几家花楼将国子监收的银两入了多少进你太子的府着账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年怕是连日后招兵买马的钱都备好了。”

霍德佑看着其中写的桩桩件件，只觉得头晕。

赵允一向是喝了酒管不住嘴的人，在花楼里更是如此，被人奉承几句便开始吹嘘自己的身份，竟连日后坐上皇位后该如何都说得出口。

赵允哪里想过那些人将这些酒后胡话都说了出来，顿时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父皇、父皇，那些都是胡说的！儿臣从未说过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从未说过，父皇明察啊！”

景寿帝：“他们无缘无故陷害你做什么？人已在大理寺，你还是说朝中那样多的官员都要陷害于你？为了今日每年都朝你府上送银子？赵允！你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

霍德佑这次没再求情，景寿帝连远在边沙的诸位将军都防，更何况在自己跟前说出这些话的赵允。

“儿臣知错了，父皇，儿臣知错了——”赵允膝行几步，满脸惶恐，泪水淌了一脸，“那些只是胡说，都是胡话，儿臣从未想过那些事情。您是知道儿臣的，儿臣自幼便敬您怎会有那样的心思。”

景寿帝是没有信。亲儿子又如何，同样还是没有座下这把龙椅重要，只有在这个位置上才是真的尊敬。

“将赵允的太子位撤了，禁足府中，没朕的手谕不得出来。”景寿帝说着，扭头看向霍德佑，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霍大人，你觉得如何。”

霍德佑手指颤了颤，弯腰行礼：“谨听陛下令。”

谢筠在外面吃酒，由大理寺卿做东，将这些天在大理寺忙碌得到官员都请了来。

这件事本就牵扯过多，后又涉及到太子，众人都是提心吊胆的办事，等着现在宫中发话说了结案这才觉得自己脑袋回到了脖子上放着。

“据说陛下从大殿下那几处花楼里查出来了二十万两的账！大多数都是从国子监那里进起的，那些官员拿了钱就去花楼，借着喝酒的名义将钱给了出去。”席上有人在说那些事情。

“这么多？”有人接话，“要是全入国库又是一笔大账，也不知道北宁那边的粮有没有着落了，要是没有这笔钱倒是正好可以给那边。”

“估计给不了。依这边的性子，估计要等灾情严重了才会批下去。”

“诶！这事别说，传出去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