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王一博身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头上裹着的纱布被血液晕染开了一片，脖颈上也有显眼的伤痕。

　　“王一博，”肖战喉咙一紧，眼睛也发涩：“你这是怎么了？”

　　王一博盯着肖战，从头看到脚，确定肖战没受伤之后，他才默默松了口气。

　　“和你有什么关系？”王一博说。

　　肖战并未察觉王一博语气里的疏离，他现在看着王一博，心里只有满满当当的心疼。

　　“疼吗？”肖战眼睛迅速地红起来：“是不是很疼？”

　　问完，肖战又觉得自己问的大概是废话，都流血了怎么可能不疼。

　　“你怎么……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肖战咬着唇，努力把眼泪逼回眼眶，他的声音抖得厉害：“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王一博看着肖战这副努力忍着不哭的样子，很想很想把他一把揽进怀里，告诉他，自己这些天也好想他。

　　可他不能。

　　“肖战，你别这样了行吗？”王一博冷冷开口：“一天天哭给谁看？我最讨厌你这幅哭哭啼啼的样子！”

　　“我和你很熟吗？都他妈的分手了你在这惺惺作态给谁看？”

　　说着，王一博伸手掐住肖战的脸，满脸嘲讽：

　　“当初我那么求你，天天跑你们学校找你求和好，你理我了吗？你多高贵啊肖战，七月份的天那么热，我在你们宿舍楼下一等一下午你就是不肯出来见我一面！”

　　“现在你来关心我了？晚了！我真的很烦你，你是看不出来吗？！”

　　说罢，王一博用力把肖战的脸往旁边一甩：“赶紧给我滚！”

　　肖战被王一博这副暴戾的样子直接吓傻了。他和王一博在一起的那两年，王一博对他百般温柔宠爱，除了最后分手那次吵架，他想怎样王一博都依着他。哪怕是到最后分手那次，王一博也没对他爆过粗口，更没说过让他滚这种话。

　　可现在，王一博说他惺惺作态，说讨厌他哭，说烦他，还让他滚。

　　眼泪大颗大颗地溢出来，肖战转过身，捂着脸快速跑开。

　　看着肖战瘦削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王一博紧握着的拳头才慢慢地松开。

　　肖战怎么这样瘦了呢？是这些天又没有好好吃饭吗？

　　走到卫生间的洗手池旁，打开水龙头，清凉的水从他的指缝间流过。

　　一个月前，他接到了警方那边的消息，说是之前追捕的犯罪嫌疑人这次又出现了，活动地点就在王一博的家乡B市。

　　接到消息的王一博立刻和警方一起出发前往B市，当时走得急，他并没有跟肖战打招呼，只是王一博自己也没想到，这次追捕能持续这么久。

　　期间，王一博也不是完全不接触手机，他每次看到肖战的发来的消息和图片，都会翻来覆去地看好久。他还总是点进肖战的朋友圈，企图通过这些来窥见肖战生活中的一角。

　　前天晚上，王一博在独自外出吃饭时遇到了他们正在追捕的嫌疑人。

　　他一边若无其事地和对方搭了几句话，一边用微型通讯设备给警方那边传达消息。

　　那人的反侦察意识很强，聊了几句后，那人借口说俩人聊得来，请王一博出去抽根烟。

　　烟雾缭绕之中，对方说：“你有父母亲人吗？”

　　王一博吐出一口烟，道：“没有。”

　　“那老婆孩子呢？”

　　王一博不着痕迹地掐灭手中的烟：“你想说什么？”

　　“你怕报复吗？”对方桀桀怪笑着。

　　话说到这，王一博也明白了，对方这是已经看穿他的身份。

　　幸运的是，对方也是一个人，不幸的是，对方随身带了刀。

　　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嫌疑人已经没影了，而王一博刚给追过来的警察指完方向，就因为失血过多，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因为受伤，王一博也只能暂时停止协助办案，所幸，他头部的伤不算重，对方扎到他身上的两刀也并不致命。只需要好好休养一阵子。

　　回医院治疗的这两天，王一博反反复复地在想，对方那句“你怕报复吗”是什么意思。

　　王一博从出生起就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他的名字也是养父给起的。

　　但两年前，他研究生刚毕业没多久，养父就因为肺癌去世了。

　　那这句“你怕报复吗”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一博心里一凉，有些不愿意接受，也不敢相信。

　　他很怕对方这是盯上肖战了。

　　可是就算对方去调查他，那也最多查到肖战是他前任，一个前任对他能有什么威胁？

　　除非他这次和肖战再见面，对方也已经知道了。

　　王一博一向没怕过什么，甚至是对方把刀子捅进他的身体，看着暗红的血液从身体里流出，他也没害怕。

　　可他怕对方报复到肖战身上来。

　　王一博不知道暗处有没有人监视着他，但他必须要保护肖战。

　　而现在，对肖战最好的保护办法，就是让肖战离他远点。让嫌疑人知道，他根本不在乎他这个前任。

　　在警方把嫌疑人抓捕归案之前，他必须把肖战从他身边推开，推的越远越好。

　　所以，他故意说他烦肖战，说让肖战滚。

　　掬起一捧凉水打到脸上，王一博也清醒了不少。看肖战难过，他也于心不忍，但现在，他必须保证肖战的安全。

　　——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肖战自打上了车，就一句话没说过。肖父肖母也搞不清自家儿子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上个卫生间回来就红了眼睛。但看肖战状态这么差，他们也是什么都不敢问不敢说。

　　直到把肖战送到小区楼下，肖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战战，你还好吧？”

　　肖战摇摇头，他对着母亲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没事儿，妈。”

　　“您们回吧，我早上起太早了，困，回去睡会儿。”

　　肖战这样说，肖父和肖母也只能应下。

　　临走之前，肖父不放心地嘱咐道：“战战，有事儿给爸打电话啊！”

　　肖战没说话，只是摆摆手，转身走进楼道。

　　他浑浑噩噩地走进电梯摁下楼层，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一片。

　　电梯上升的十几秒里，刚刚和王一博见面的画面不断从他的眼前闪过，王一博皱起的眉毛，厌恶的眼神，化作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进肖战的心脏。

　　他日思夜想了好久的人，说烦他，还让他滚。

　　明明以往王一博不是这样的，王一博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肖战还是往王一博家门口看了一眼。

　　那扇门紧紧地关闭着，和他的主人一样不欢迎他。

　　肖战鼻子一酸，眼泪再次落下来。

　　下午，医院。

　　单人病房里，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消毒水气味。

　　“还没抓到人。”宋警官看着病床上虚弱的王一博，似乎是怕他多想，又宽慰道：“没事儿，王教授您不要着急，好好休息。”

　　“剩下的事儿交给我们就行。”

　　王一博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嫌疑人一天不抓获，他就一天不能和肖战接触。

　　那天，他因为受伤，失血过多昏迷的前一秒，他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他还没告诉肖战，其实他很爱他。

　　还怨吗？还委屈吗？

　　大概是不怨了吧，王一博想，在生死面前，他那些小情绪根本算不了什么。更何况，肖战年纪小，当年吵架分手也是年轻气盛，而且肖战也主动跟自己道过歉了。

　　可现在……王一博微微叹了口气，他还是不能告诉肖战自己的心意。

　　见王一博叹气，宋警官只当是他因为没抓到嫌疑人自责，便继续安慰说：“王教授，您放宽心。”

　　“会抓到人的。”

　　王一博“嗯”了一声，他看着桌上宋警官带过来的果篮和牛奶营养品之类，第一反应就是，这些带回去给肖战正合适。

　　肖战一向是爱吃水果的，尤其是青提樱桃橙子之类。而这次宋警官送来的这牛奶，也是肖战喜欢的牌子。

　　当然，这个想法也仅仅是持续了短短两三秒。

　　按照肖战的脾气，这会儿肯定会在家偷偷哭吧？而且说不准以后肖战根本不想见他了。

　　不想见也好，王一博想，现在对肖战最好的保护就是俩人彻底断绝关系。

　　“王教授您要吃水果吗？”宋警官身后的小警察看王一博一直盯着果篮看，主动说：“我帮您洗点去。”

　　说着，小警察就要去拆果篮的包装。

　　“不用。”王一博回答道：“我现在不想吃，不要洗了。”

　　小警察收回手，又坐回椅子上。

　　“小高，你先出去吧。”宋警官拍拍他的肩膀，“我和王教授还有事说。”

　　被称作小高的小警察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出病房并带上了门。

　　“您说犯罪嫌疑人有报复您的倾向？”宋警官一脸严肃，他压低声音，“局长那边的意思是，给您住处增派点人手，保护您的安全。”

　　王一博微微颔首，但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果断拒绝了宋警官的提议：“不用。”

　　“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果真的在住处增派警方的人，肖战会吓到吧。王一博默默想。

　　但是，他如果忽然搬家，估计也会引起嫌疑人那边的注意，这样倒更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他和肖战的关系更值得人怀疑。

　　最好的办法，就是他按兵不动，但是和肖战断绝来往。这样就算是对方要报复他，也只是冲着他一个人来。

　　宋警官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王一博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如果你们的人过来，嫌疑人想报复我都不敢上门，他不露面怎么抓人？”

　　“我这边会随时保持联系的，他如果真的找上门来，警方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王一博这样说，宋警官也只能点头：“那好吧。”

　　“我回去会和局长说明。”

　　“你找谁？”门口传来小高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王一博熟悉的，肖战的声音：“我找王一博。”

　　王一博心里一紧，肖战怎么回来了？

　　没等他让宋警官把人赶走，病房的门就被肖战强硬的撞开了。

　　他站在门口，咬着牙红着眼睛看着王一博，他的手腕上，那串白水晶微微泛着光。

　　“王一博，我再问你一次。”肖战嗓音嘶哑，眼睛肿的像只兔子，“你上午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心话？”

　　王一博冷漠地斜了一眼肖战，道：“你听不懂人话？”

　　“还要我再说一次？”

　　肖战刚止住不久的眼泪再一次溢满眼眶，“我不信！”

　　“你心里有我不是吗？”

　　王一博不耐烦地皱起眉，冷漠地像是换了一个人：“我们都分手两年了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

　　“我都他妈说了我烦你！烦透你了！”

　　“肖战，你贱不贱啊？”

　　肖战僵在原地，身子也止不住的抖：“你说什么？”

　　王一博别过脸去，眼神都懒得给肖战一个：“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滚远点，别让我说第二遍！”

　　肖战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本来他在家想了好久王一博为什么会忽然这样冷漠，他甚至帮王一博找了好多借口，什么工作压力大，什么受伤的人情绪都容易暴躁之类之类。可现在看来，王一博说的没错，他自己上赶着热脸去贴人冷屁股，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他死死咬着牙，把手腕上那串白水晶用力扔到地上。

　　白水晶和瓷砖地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白水晶的链子散开，水晶珠子滚了一地。

　　“王一博，”肖战一字一顿道：“你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