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命令无人敢不遵,晚点溧光特地到偏阁一趟,把这个消息委婉传达给了柳三更。
彼时柳三更正优哉游哉的坐在桌边喝着茶,突见公主身边的大丫头来访就吃了一惊,听完后一时无话。
他在溧光满含同情的目光中缓缓点头,神情极为平静。
“好,公主的一番苦心,草民必会遵从。”
其实溧光也清楚,这公主府中的许多人就等着看他难堪,借机取笑打压他呢,最近闭门不出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无论公主此举是有意无意,只要他踏出了这道门,哪怕他任何事不做,都会有祸事天降。
这府中没有一点人脉声势的柳三更,身世孤苦又没可靠的后台,身骨还奇差,走哪都是一个行走的活靶子。
府中人人都能看出公主对他漠不关心,甚至成婚当晚就夜宿男宠房中,对他是何态度已经昭然若揭,自然也不敢顶着其他受宠面首的面对他伸出援助之手。
这个时候,没有落井下石就是最好的雪中送炭。
这日,午食过后柳三更小休片刻,整顿了心情就毅然推开了房门,第一次主动跨出了这道保护屏障般的大门。
恰好今日阳光明媚,金光熠熠,人站在了阳光下站的久了似乎都能与暖暖阳光融为一体。
可惜这样的好天气,却不是适宜出门的好日子。
因为这样春寒刚到的冷风冷月,难见一日晴头,人们就特别喜欢出门见见太阳。
他见的却不是暖日朝阳,而是寒刀把把。
果然柳三更走出偏阁不远,到了一处花梯水引阁台的精致雅亭,隔得不远便见三两个华服锦衣的青年坐在亭中一面说笑,一面吃着桌上的几盘点心打发时日。
旁边站立的几名小厮仔细剥着水果,桌面上皆是摆的一盒盒精致的什锦水果拼盘。
柳三更机敏的转身欲走,只是他站的地点不适躲藏的好地,才一转身那亭台里的几人就眼尖的瞧见了他。
其中金丝黄袍的俊秀青年当即甩袖站了起来,扬声向他笑嘻嘻唤道:“哟,这不是府里的大贵人驸马爷嘛!快些过来坐啊!”
要来的迟早要来,横竖躲不过。柳三更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不想他才一进入亭台里,离得亭内还足有三丈远,左边坐着的绿衣纱袍的青年瞧着是琼枝玉树之身,突然捂住鼻子颇为不满的叫唤道:
“哎呀,什么味道这么臭不可闻?!”
话音刚落,对面的黄袍青年就抿唇轻轻的笑了,看向他的目光赤裸裸的写了不怀好意四个字。
有时候男人的嫉妒心与心肠狭隘,说话狠毒并不输嘴碎的妇人太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三更的脚步一停,然后便站在了原地干脆束手不动了。
这手段虽说老套,胜在用的轻巧,在柳宅时那几位姨娘私底下便是常常如此互相挤兑,气的对方花容变色。
他一向不善言辞,既然暂时没有还手的能力,又何必再强自迎上去受辱呢?
从接到那道要命的圣旨开始,这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
见柳三更镇定站立,声色不动,丝毫没有接这把刀的意思,青衣男子不觉趣的哼了一声便扭过了头。
这时右面默默打量他许久的一身明月猗猗的青年便微微带笑,好看的眉目如画如岚,眼中的切切暖意叫人分不清有几分真情假意:“驸马爷,这几日在府中待的可还习惯了?”
“还好,多谢关心。”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柳三更便点头,礼貌回问道,“草民柳三更,不知公子尊名?”
“驸马爷品位皆是高了在下等人许多,无需自称贱称。在下叫做陶酒,驸马爷便叫小酒就好。”青年瞧着是这里面几人最好相处的人。
他各指了黄袍与青衣两人,笑道:“这是思帝,南乡子,公主平日叫他们小思,阿南,驸马爷也便这般叫好了,容易记得,省的回想麻烦。”
正夫与无数的情夫男宠会有今后吗?会有,还会很长。
长到他一度怀疑其实自己就是个充数的笑话,而他确确实实还真是个笑话。
柳三更谦声道:“不敢,我还是称呼陶公子,思公子,南公子的好。”
别看这些男宠只是供公主玩乐的面首,但这其中大多数来历都不简单,少不得哪个就是达官贵族的孩子,最起码的也比他这个六品小官的庶子要高多了去。
他一个柳家最不受待见的偏室庶子,起码的看人识眼色还是会的。
柳三更对其一一敬重稽首,却是除了陶醉礼貌回应了他之外,另外两个连看他一眼都不屑。
“陶哥哥,对他这么客气干甚?”思帝手拿纸扇不快的敲着石桌边,满是不屑,“一个小小六品官员的庶子,长得又这么丑,连给我提鞋都不配的家伙,竟然还敢腆着脸来公主府!”
陶醉立马责怪的横他一眼,呵斥道:“小思,你说话过分了!”
他再看向柳三更,替思帝致歉道:“驸马爷莫要见怪,他只是心直口快而已。”
柳三更不置可否的颔首浅笑,笑意浅的几乎看不见,而南乡子一听就哼笑一声,显尽鄙夷之意。
“既然说是心直口快,直的是耿直,快的是实话,小思本就性情直爽,有什么说什么,哪里错了!”
他们是真心看不起柳三更此人,身世人脉一甘低下,懦弱又无用,还长得这般普通,普通的简直是不堪入眼!
若是放在平日,这就是他们一眼不屑多看的下等人,而今却是一跃到他们之上,他们怎肯甘心!
饶是好性子如陶醉也有些烦怒,扭头对两人厉声喝斥一番。
“这亲事是燕帝封的,婚是公主与驸马爷拜的,从头到尾驸马爷也没有说话的权力,你们但有不甘就去找他们二位讨说法,在这里对一个无辜人说什么好歹?难道嘴碎狠毒的骂个够,公主就能把心彻底放在你们两人身上了?!”
他一通话下来铿锵有力,字字珠玑,叫人无法反驳,两个青年被他一通斥骂竟也不敢顶嘴,皆是强忍下来,后顺着陶醉的严词指责对柳三更拜了一拜。
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他们两人拜的心不甘情不愿,不过是碍了陶醉的威严不敢顶撞,柳三更看的颇为微妙。
他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蛮横性子,见好就收的道理更是比谁都懂,便摇头说自己不会介意。
他确实未有在意,反正这事从头到尾他就没怎么说过话,都是这三人自导自演了一场闹剧,是真是假他懒得多管。
等到两个青年领着各自的小厮愤愤离去,亭中就只留下了他与陶酒和一个小厮。
“驸马爷,公主她.....生性爱色,爱好多变,因而这么多年来这府里各等男色皆有。这些话在下也实在不好对你多说,只提点一句,往后出门还是小心为妙。”陶酒斟酌着用词,语调尽量委婉。
“思帝他们两个虽然说话口快,但心眼不算差,也不会动手动脚,只要长时以往他们便会慢慢接受驸马爷你的。可有些人就未必是这么好打理的了,你一定要谨慎点。”
这意思是之后不仅会有人辱骂他,还会动些别的手段了?柳三更眯了眯眼,心里慢慢的沉了,颔首应下:“好,多谢陶公子指点,我记下了。”
陶酒笑着点头,又嘱咐他几句府中需要注意相关的诸事人物,便领着小厮款款离开。
其后所有的声音随着陶酒的优雅脚步离去,剩下柳三更独身一人站在轻轻的微风里。
身边轻纱袅袅,拂过他的脸,有些痒有些软,他便闭了眼享受这股温柔的风,这轻妙的纱感。
果然是奢贵无比的公主府,便连亭台的垂纱都是采用专门做内衣的上好薄纱。
纵使是这种纱,他以前在寺庙住着时奶娘也不敢给他轻易买一次,而现在他身上穿的随便一件,都足够买下那柳家整座宅院,偏偏他穿着总觉得哪哪都十分不习惯。
或许他真不是个适合过好日子的贱命吧。
柳三更慢慢睁开眼,迎光笑了。
陶酒的嘱咐确实不错,那之后柳三更每次出门,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遇上各式各样的美丽青年或男子,美的各具特色,与之相配的是言辞狠辣也各有千秋。
句句刺耳如拔刀砍人,直往人心窝子死命狠戳。
听着这些话,再比较那日两个说话直爽的青年一比,柳三更才觉他们的讽刺骂话简直轻弱的不值一提。
毕竟他们都是直来直往的讽刺指骂,但这些人你听到了头都未必找得出他们嘲讽你的点在哪,直到身旁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笑的不停时柳三更才大概明白了什么。
幸亏柳三更的忍耐力一流,在讲究安养己身的菩提寺庙养身多年,又从小被奶娘教育善于隐忍自圆,他才能在每年一次被众人肆意轻视的柳宅保持不悲不喜的平和心情。
在这里的时日还不算太长,所以听着这些还不算难忍。
说话难听他倒是无所谓,反正大多时候只要自己静静站着不答,对方说满意了,或者见他始终不动怒的菩萨样也会自己收刀入鞘恨恨离开。
说到头他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这就算不得什么了。
只要不弄妖魔诡计,暗箭来访,他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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