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的菜热了一次两次,教主的脸色也沉了三分又三分,连身边的杨莲亭都看不下去欲要亲自外出,去把那个反要主人等待的外客拽来时,终于有一抹身影姗姗来迟的出现在厅外。
厅外花树重重,花香袭人,而那人就踩着一地的碎光波澜,一步步的踩进他们的视线里。
当她再一抬眼淡淡望过来时,即便并无任何的情绪,可就觉那双狭长的凤眸里有无数的星光坠入汇聚成河川,吸引着人们一个个不要命的坠进她眼里,就是溺死了也甘愿。
除了端坐正位的教主神色不动,其他人的眼中都已是透着明晃晃的痴迷。
个别两个已是情不自禁的往前两步,想走到她的身边扶住那截看似柔弱无骨的细长手臂,或者轻轻捻起她干净华贵的衣纱,为她掸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甚至无需多做任何的举动,人们就不受控制的上前想帮助她,靠近她,甘愿臣服在她脚下任她随意差遣,多么可怖又多么的不可思议。
这样的人,还能是人吗?
近神而似妖啊。
教主蹙紧眉头,眼见着前方步步走近的人,同时抬手覆盖在身边跃跃欲试的手臂上,沉声唤道:“莲弟。”
只是一声落下,身边的男人就迅速回过神,猛地扭头看向他。
无人知晓,此刻男人的后背满是冷汗,脸色泛白,他决然不敢再正视前方的人一眼。
“教主,”他讪讪开口,努力替自己辩解,“方才属下想起昨晚看的账本似乎看错了几处。”
“无妨。”教主回头,温声细语的答他,“看错了重新再查便是。”
他忧虑的看着眼前脸色僵硬的男人,眼露关切:“是最近本座给你的教务账本太多累着了?不然拿回一些给本座瞧。”
“不,不必了,属下能看得过来。”男人使劲摇头,随即笑容灿烂的补充道,“为教主看管教中乃是属下的荣幸大事,这点小事自不必让教主亲自动手。”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教主轻柔的拍了拍他的手臂,眉目愈发的温和,“若是哪里不好下决定,再拿来寻问本座便是。”
男人含笑应下,主动伸手握住了教主的手腕,指尖按着他细腻的手背抚摸了两下。
教主的眼中便有了浓厚笑意,精致如画的眉目灿灿烂烂的快生了光。
两人正是目目对视,眼含柔情时,忽然旁边飘来一句淡淡冷冷的吩咐。
“我饿了,开饭吧。”
男人脸上的笑容一僵,教主的神色也微微凝固。
他的目光冷测测投去斜前方的位置,果然是女子旁若无人的吩咐身边人上菜。
似乎她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而更奇特的是,她说完之后,那两个蠢得不要命的奴才竟还真就呆呆傻傻的转身去外宣布上菜。
时至此刻,他就是海浇的肚量也容忍不了这般反客为主的任性无礼,即便这人是投亲莲弟的表妹也不能一再挑战他的底线,当即欲拍桌起身问罪。
“教主。”杨莲亭忙握住他的手,神情焦灼又恳求的看向他,目光哀哀的再次央唤他。
“教主请息怒!”
迎着杨莲亭恳切的目光,还有他紧紧相握的五指,教主终究忍不下心,沉着脸色坐了回去。
“教主,你莫要与楼兰做气,她在家时被长辈们惯坏了,任性的像个孩子。”杨莲亭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的说着好话,“教主乃是天下第一人,何必与一个孩子计较许多?她在此待不了多久,初秋一到便要回老家江南去了。”
他攒着教主手腕的手慢慢下滑,落到了教主的窄细腰间,揉了两揉后语气更轻更柔。
“还请教主看在属下的薄面上,饶了楼兰的无礼。”他按着教主的腰,贴着教主的耳,说着教主爱听的话,“待再晚些属下处理完教务,便来后院寻教主,陪教主说说话看看花,可好?”
在他粘腻的手里,话中,教主的脸颊终是微红,凌厉眼眸中的怒火逐渐褪下,温柔的情深与动人的笑意漫上,最后溺了满眶,几乎就要溺出来。
“好。”教主笑着答允,“这次可莫要再拖着晚来了。”
“属下遵命。”轻易哄好了教主,杨莲亭放回了高悬的心,兴高采烈的应下。
饭菜很快上齐,摆满了满满一桌,全都是杨莲亭爱吃的。
证据就是教主夹的每一筷子菜都几乎是送进了杨莲亭的碗里。
杨莲亭不甘示弱,也频繁给教主夹菜,堆得小山丘一般的高。
斜对面,春衫薄袖的女子面色冷淡的看着眼前郎情郎意的一幕,随即敛目,自己伸出筷子夹了满满一筷子的菜,然后放入自己碗中挑挑拣拣,再慢条斯理的送进嘴里。
她一边吃饭一边默默望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说笑谈闹,其乐融融的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彻底把她忽视了个干净。
只是在低头咬菜的某一瞬间,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极尽嘲讽。
一顿晚食很快吃完,杨莲亭要回房处理堆积的账本,教主则回后院打坐等候,便剩下楼兰一人在教中可以走动的范围里四处溜达。
乱逛了好一会儿,就稀里糊涂的走到后院种满芍药的花圃,红花开遍,芳香扑鼻,趁着五彩斑斓的天际云霞,这片被笼罩在霞光里的花圃融合了瑰丽的色调,每一片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散出清香。
楼兰只身一人站在花圃里眺目远望,背影欣长,长发飘摇,被风飞散的烟紫轻纱在天际摇曳,远远望着好似一朵燃烈绽放的鸢尾花,薄薄的紫纱坠袖飞入花丛里,几乎快与漫山遍野的嫣红芍药融为了一体。
她凝望远处看的出神,不知有人正好经过此处,无意间就看到了她的身影,便一步步轻轻慢慢的靠近过来。
“表妹。”那人在她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嗓音粗犷低沉,“表妹在此处作甚?”
她没有回头,一动不动,削瘦的背影融在灿烂斑驳的天幕里。
那人便走到她身边,含着笑的询问她:“表妹在看什么,这般出神?”
“你两次险些在我眼前跪下,”楼兰凝目看着远处,不曾扭头看身边人,嗓音淡的如水,“还敢靠近我麽。”
“你是我表妹,哪有做哥哥的不敢靠近妹妹的。”想起前面两次大感丢脸的经历,他不免苦笑,“表妹,你从何处学的这功法?真是厉害的紧,竟连表哥也遭了道。”
她不答。
“表妹,老人家们近来可好?”杨莲亭也不在意,继续道,“我年少出来闯江湖,已是多年未回江南了,连家乡的模样都快忘的干净。”
“他们好不好,你自己回去一看便知。”
“表妹,我记得幼时我曾在你家中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我总带你外出采花,你也常粘着我玩耍,怎的现今就与我生疏了?”杨莲亭退她半步,望着她冷漠的侧脸,不禁感慨。
“年少短短相识,后相隔十多年,情人也成陌路,你还待如何。”
贯来被讨好被奉承的杨莲亭不能习惯女子过于冷酷无情的态度,语气沉下三分:“表妹,你怎用这般的态度同我说话?”
“我生来如此。”
“你怎这任性?”
“家里人惯的。”
“表妹你……”
凝视远方的女子终于侧目正视他,凤眸在彩霞之下灿烂的美不胜收,隐有金光流转:“聒噪,闭嘴。”
分明声音不大,语气淡然,可短短的四个字就如远方钟磬一股脑的灌入他耳朵眼里,震得他神魂荡漾,一时间连今夕何夕都忘却了。
他的脑子里只记得女子的指令。
“我不喜欢你看着我的视线。”女子扭头,继续下令,“弯腰,低头。”
他便依言弯下腰,避免和她的四目对视。
至此她方为满意,抛出第一个问题。
“你靠近我做什么。”她甚至说的不是疑问句,因为很多事情都不需疑问,明眼一看便知。
“我,我想和你多亲近亲近……”
他迷茫了眼,嘴角勾出笑,傻傻痴痴的:“我觉得你长得好看,真好看,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想亲近你。”
“教主远比我长得更好看。”又或许说,这世间再难找到一人姿容能与之匹敌。
若非她天生的特殊能力,任何人站在他身侧,旁人皆不能发觉多余的存在,眼里心里都只会是他的一举一动。
如今却是恰恰遇上了她,只能说老天爷总是喜欢开这种爱捉弄人的玩笑。
身后,杨莲亭痴痴呢喃道:“再好看的人,又怎比得上表妹?”
他深信不疑,只要被她看来的第一眼,开口说一字半句,任何人皆会成为她的裙下亡魂,便是许下海誓山盟的痴男怨女也得当场另择新欢。
女子并不介意他的无礼言语,或者说她早已习惯此事,只是表情冷冷淡淡的说出一个事实:“我见他对你颇为有情,也照顾细致,为何还要花心他人。”
“我,我不敢花心他人。”他愁苦的叹息,“教主神功盖世,若是惹他发火我无法保存性命,至今从不敢多看旁的女子一眼,连身边伺候的婢女我都小心顾着,就怕教主看了误会。”
“呵,你倒是‘专情’的很。”女子冷冷嗤笑,不过这专情都是用性命来作为保障。
果然这杨莲亭便如书中所言,贪慕爱色,性情可鄙,令人可憎。
这样百无一用的匹夫,确实配不上那般人物。
“既然怕死,为何还敢来招惹我。”
“我实在,实在控制不住,我瞧见你,就,就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你,多和你说说话……”说着,他试着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衣角。
他发誓他只是想摸一摸她的衣角,他连一丝多余的妄想都没有,在她高傲的目光下,他也万不敢有。
但他的手伸出去只是摸了个空,在他看不到的光景里,身前的女子居高临下的冷冷看他一眼,眼里都是如霜的冰棱,满是厌恶与鄙夷。
她收回眼,沉声再问:“教中的教务可曾繁多?”
“不多。”他答,“几位长老还不曾彻底信任我,许多真正要做决定的大事基本轮不上我做主,只有一些教中杂事才是我亲自处理的。”
“教主每日在教中练武,你可曾相伴?”
“教主练武大多都在后山的菩提笺,我不善武,便不常相陪。”
“教中的八位长老,你是如何相待?”
“有三位长老是前教主留下的忠信,只信奉前教主的规矩办事,有两位长老是中立的,剩下的都是教主亲信,其中除了王长老与青长老与我关系尚可,其他几位都与我关系僵持,我便不与他们常来往。”
“教主何时开始把你留在身边随身伺候?”
“大约是前年开春调进后院做事,直到去年秋末,教主才命我留在后院贴身伺候。”
不过一年多时日,应该时间还来得及。她心中沉吟道。
下一刻,得到想要的答案的女子扭头就走,毫不留情的丢下一句话。
“天色快黑,莫忘了,你答应过教主会尽早过去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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