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曲瞄了一眼眼前圆滚滚,黄橙橙的糖棒子,没有立刻接过来。
“什么味的。”
“芒果。”少年翻了个白眼,“知道老师不喜欢吃一点带酸的水果,我压根没拆其他的水果糖。”
叶小曲这才满意的接过棒棒糖,放入嘴里慢慢抿着。
白棠彩顺手从桌上的两大袋零食里也挑出一根酸奶味的棒棒糖剥开糖纸,丢入嘴里甜滋滋的咬着。
一个快四十岁,一个快十九岁,两个半大不小的男人在人影空荡的办公室公然一人含着一根棒棒糖咀嚼。
白棠彩一边咬,一边说:“老师,我给你找个保姆照顾你吧?”
他抿着芒果味的棒棒糖,靠住椅背闭上眼,并不把他这话当回事。
“一个本来就是服务学生的老师,还需要什么保姆,你见过哪个老师家里有保姆?”
“那是他们用不着。”白棠彩踢踢自己长长的腿,“老师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根本照顾不好自己,更不会过日子。”白棠彩撇撇嘴,看过来的目光满是同情二字。
“上次我去老师家都看见了。你放在洗衣机里的衣服全部泡烂了,准是你又忘了按开机键,然后又忘了拿出来,你的一些衣服每隔一段时间就没看你穿了,就是因为泡烂了没法穿吧?”
“……”
“还有啊,我看见你的书房里面到处都是堆散的书册,乱糟糟的,一看就是不常收拾,好几次你来上课都是急慌慌的,我猜你就是在家没找到教材。”
“……”
“对了,我还在客厅的饭桌角落里捡到了五百块现金和一只钢笔,上面都是灰尘。第二天你跟我说你之前丢了好久的钢笔和钱自己跑出来了,那都是我给你擦干净以后放在桌上的。”
“……”
叶小曲无话可说,更无话可辨。
“你看,是吧,你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嘛!”白棠彩还在絮絮叨叨,“老师,找个人来照顾你吧,你要是不会挑,我去给你找个温柔又会做事的,都不用你出钱!”
“闭嘴,再多话我就给你多加两张素描。”
说完,叶小曲伸手捂住眼睛,狼狈的转开了脸避开白棠彩一脸懵逼的神情。
不仅被学生当面指责不会做家务事,还一一的点了出来,还暗示他没钱请不起人照顾自己,他这个老师当的实在太丢脸,太损自尊了。
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嘛?他确实不擅长做家务,可骂人不揭短啊,臭小子一点也不可爱!
在叶小曲的再三坚持下,白棠彩终于放弃了给他请保姆的念头。
被敬爱的老师严声郑词的拒绝后,高个子男孩焉啦吧唧的垂着头出了办公室的门,活像一朵受尽无情风雨摧残的娇花。
叶小曲倍感无奈。
“小曲啊,白棠彩这孩子对你是真不错啊。”旁边不远的二班音乐老师回头打趣他,“还要自己出钱给你请保姆照顾你,这样对老师的学生我可是第一次见。”
叶小曲看回去,微微一笑:“这孩子感恩嘛。”
“也是,去年他和家里吵架不回去,你每天晚上请他在外吃宵夜连吃了一个月,你这样的老师,我也是第一次见。”那老师看着他啧啧摇头。
坐斜对面的老师正在写教案,听到这里抬头,跟着笑了:“是啊,我记得那一个月你白天都在吃泡面,这孩子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指着贵的点?”
校外的宵夜一般贵不到哪里去,但要实在能吃,一晚上也能花去一百多,一个月吃下来可不是个小数目。
“这么狠啊?”那老师惊了,回头看他,“难怪我说那个月你过的苦巴巴的,你的工资是不是差不多都到了他身上?”
他一个月工资也就近五千,除去房子贷款和水电等基本用钱,剩下的钱是真差不多都给了那个孩子。
毕竟那一个月天天晚上这人都是抱着一种故意消费的态度去点校外的宵夜摊,甚至还拿着去送给陌生人,喂野猫野狗,就是想故意激怒他。
这点试图激怒大人的手段简直稚嫩又天真的可爱,因此连点菜如流水他都不是太在乎。
“这孩子那会儿和我不熟,又正值叛逆期,虽然不容易管教,但只要真心对他,时间一久他就会明白我的好心。”叶小曲不在意的摇摇头,感慨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连吃了一个月的泡面他也看在眼里,当然会心疼,会后悔。”
所以后来这孩子跟他最亲,为此还报了他的美术班,平时只要是他说的话,这孩子都基本能听进去,学习也跟着长进了不少,整个人都温和了许多,白爸爸为此给他送过不少礼物,全被他退了回去。
真心待人,从不会亏,这句话在他这里基本不曾有过错。
想到这里,叶小曲弯起的嘴角逐渐放平。
除了,一个人。
这天周六,艺术班的补习课下课挺早,回家的路上叶小曲打算顺便去菜市场买点菜做晚饭,走到中途忽然电话响起。
下班时间很少有人给他打电话,叶小曲拿起手机一看,显示一个名字,陈霜。
他看着这个名字,顿了一下,放到耳边接了。
那边传来熟悉的清亮男音,是上次去接池对时替他说话的温和男人。
“叶哥,汇川区香港路的8号酒楼今晚办有酒会……你,你来吗?”男人悦耳清亮的嗓音透过手机屏幕飘进耳朵眼里,温和又有礼,“你的生日快到了,池总特意为你办的。”
“为我?”叶小曲讽刺的低眼。为他办的生日会,他是最后知道的,也是最后询问的,听起来倒像他才是那个最漠不相关的局外人。
“是啊,池总准备了两三个星期。这份心意可难得,你就来吧?你在哪啊,要不要我让人,让人来接你?”男人还在那端循循善诱。
两三个星期,差不多就是他们吵架那段时间了。
怎么,他还想靠着这种哄女人的把戏把他哄到怀里?叶小曲几乎快笑了,声音淡的如水。
“让我来,为什么不是他跟我说?”
“这,这会儿池总有点事在忙,顾不及,这才让我打来电话先约你。”男人的嗓音放缓,笑声讪讪。
而叶小曲就在他讪讪虚笑的声音里依稀听见了其他稀稀梭梭的声音。
熟悉至极的声音。
手机那端飘来男人轻轻压抑的嗯了一声。
听着这声音,叶小曲的眼眸渐冰,修长指骨撰紧手机,声音不变道:“你们现在有几个人在,这么安静?”
“叶哥,我们这里,这里人不多,就四五个……”说完那边笑着打哈哈,随即一顿没了声。
他听见有沉重的闷响落在耳边,一下接着一下,急促又规律。
他握着手机站在路边,耐心等着对面说话。
很快,手机就换了人,一道更加年轻的嗓音传来:“叶哥,有人来找陈少了,他有点事出去了。”
吱吱呜呜的声响在耳边没有断,像是有人捂住嘴后微弱的呼吸声,若是不仔细听就听不见。
叶小曲第一次恨自己过于敏锐的听觉。
“没关系,他有事就忙吧。”叶小曲握着手机,脸色已然冷冽,音调依旧沉入海底,“那我挂了。”
那边的人慌忙追问:“诶,叶哥,那你来吗?”
那边的响动已是换了方向,两三道急乱的喘息交织在一起,依稀还有电器震动的声音。
在叶小曲短短沉默的一分钟内,手机那端的人低叫了一声,嗓音软的如云,绵绵细细的断不了。
那边传来咚一声轻响,像是手机没被握住砸在地上的声音。
“……来。”叶小曲迎着街边垂落的夕霞缓缓抬眼,勾唇,冷笑,“我来。”
说完,他放下手机按了挂机键。
就在挂机的最后一秒,那边飘来一句低哑柔软的笑语,若不注意,很容易就会忽视而过。
“池总,我就说他听不见吧。”
说不清这句话是否无意泄露,是以为他已经挂了以后的无所畏惧。
还是,本就想叫他难堪的故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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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