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自从十箱车厘子把化妆间那点破地方都要挤满了以后，白帆盯着肖战的眼神越来越可怕。

肖战满不在意的捏起一颗，当着她的面咬了一口，白帆立马扭头走了。

“不抗打。”肖战拍了拍杨雪的肩，“看见没，这心态留在王一博身边绝对不行。”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无精打采的躲在化妆间，借着背剧本的由头暗自神伤，杨雪不忍心拆穿肖战，只得一个劲的应和着，期间还被肖战塞过来两颗车厘子让她也吃。

杨雪这辈子没吃过个头那么大的车厘子，算是沾了肖战的光，那边的一众场务早晨还扎堆抱怨山里环境恶劣，天气干燥气温又低，盒饭送上来都凉透了，这会儿几乎全部被王总这点甜头收买，死心塌地的卖着命，殊不知这些只是王总拿来哄小月亮的手段。

MV的主题是早就定下的，破镜重圆。

可专辑的主打歌却又是一首《祝好》，这两个主题乍一看简直是背道而驰，祝好祝好，就是不再过多纠缠的意思，何来的圆？

胡艺峰捧着一把车厘子过来给肖战讲戏，这人平时拍的都是拿奖的大制作电影，这回完全是看王一博的面子，才屈尊过来拍这不起眼的MV，即使程雨霄势头正热，但拍这种东西仍旧觉得委屈了这尊大佛，胡艺峰在圈子里出了名的对事不对人，别管你再大红大紫的命，接了我的戏，就得敬业，这点王一博早就给肖战说过了。

所以他肯定是瞧不上白帆那点女明星的架子，今天早晨听见对方压根没看剧本，也是发了好大一通火，这会儿王一博来送慰问，表面上说是犒劳剧组，胡艺峰还不知道他那点心思，纯纯是为了他这戏的男主角，肖战。

胡艺峰表面上嗤之以鼻，实际上私下和王一博关系很不错，否则任谁也别想请得动他。

王一博那天带着肖战在晚宴上拍钻石摆谱，过后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少刁难他养的这小情儿，听起来像是他的剧组能吃人一样，胡艺峰一边骂王一博色令智昏，一边还是得应承下来，只说尽量少骂他。

“导演。”肖战见了来人，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连忙把自己坐着的椅子让了出来。

胡艺峰点点头，心说还成，王一博眼光也没那么差，演技还不能定论，但是至少人挺谦逊的，新人就是要这样，要有礼貌。

“戏都看了吗？”

“看了。”肖战说，“就是我经验不足，还需要导演指导一二。”

胡艺峰在拍戏上有着无法磨灭的劲头，看见肖战这便翻开剧本，不像是随口说说，而是真的在向他讨教，顿时更满意了，再一看，对方那剧本上满满的写的都是自己的理解，注释，有几页还贴了彩色的标签，页码都被翻的卷了边，绝对是用功了。

“有哪里不明白？”

肖战很快翻到一页，指着其中一段说：“我想问，叶秋复生以后，和高阳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高阳为什么会推开他？”

“按理说这个人和自己死去的前任如此相似又熟悉，她应该徘徊，踌躇，但不会这么大反应吧······我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而且这虽然是女主的戏份，但我觉得理解透彻有助于我理解情感层次的表达。”

叶秋就是肖战饰演的男主角，高阳自然就是白帆的角色，他们在剧本里是一对恋人，因为某次误会分手后，原本就患有抑郁症的叶秋来湖边散心，望着萧瑟的景象，忽然起了轻生的念头，他死后，高阳备受打击，但叶秋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穿到了另一个男人身上，他开始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去找到高阳，两个人初次见面，叶秋却没立马表面身份，只是做了很多原来的叶秋会做的事情，他希望高阳能认出他。

可是高阳却推开了他，带有怨恨的。

肖战在这里就很难理解，尝试着解读多次以后，还是无法揣测当时高阳的心境，所以面对推开他的“高阳”，“叶秋”也不知道如何表现自己。

别看他在王一博面前烂泥扶不上墙，可在外面肖战还是十分稳重的，对待工作也很认真。

不做就不做了，既然做了，就做好呗，要不也浪费了王一博为他忙前忙后的安排。

“你知道为什么这首歌叫祝好吗？”

肖战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也正常，情侣间因为误会分手常有，但叶秋死了，高阳和他争吵时的那些恼怒，在葬礼上都变成了懊恼，后悔，人在失去更多的时候，就会不那么计较了。”

胡艺峰指着肖战圈出来的那段文字很耐心的跟他解释，“要是你，爱人死了，我只是打个比方啊，你还会想着他哪天哪天和我吵架，或者是哪天不让我做这做那吗？”

肖战努力带入，但他又想，自己没爱人，金主倒是有一个。

为了方便带入，姑且只能拉王一博来充数了，于是他又想，要是王一博死了······他不敢想，王一博对他其实很好的。

“不会吧，他大部分时间都对我挺好的。”

“是吧？”胡艺峰并没有细究肖战嘴里的“他”是谁。

“那你要是伤心欲绝很多天后，身边出现了一个和他非常非常像，甚至连习惯都一模一样的人呢？”

“我会猜测是不是他回来了。”

胡艺峰点头，“所以。”

“所以高阳事实上早就认出了叶秋！”

“还挺聪明。”他把肖战的剧本合上，“因为认出了，所以会责怪，怪他放弃生命，怪他来到身边却不相认，葬礼上的后悔又会被搁置，那些指责重新浮上水面。”

肖战恍然大悟，“我懂了，天啊。”

稚气又单纯的模样和他刚才判若两人，胡艺峰笑了笑，“还挺聪明，一点就透，现在知道怎么演了？”

“知道，我得好好想想。”肖战说，“我也知道为什么叫祝好了。”

祝好祝好，万事搁置，无论生死，爱的仍旧是你。

“别想了。”胡艺峰起身，“该开拍了，那边估计也看的差不多了，再耽搁下去怕是要拍到夏天，趁着这几天山里雾气重，正好能拍出来那种苍凉，再热几天，树都抽芽，王一博又要折腾我换地方，他有强迫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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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跟着导演一行人到达了要拍摄的位置，瞥见白帆的妆被大改一番，第一件事就是幸灾乐祸，侧身跟旁边的杨雪说小话，“你看她早晨化的那么齐全，到这里全被卸了，估计要气死了吧。”

杨雪不明所以，问：“为什么全卸了。”

“啧。”肖战嫌弃的看着她，“连我都知道，你不知道？”

杨雪摇头。

“导演拍戏喜欢拉近景，还喜欢天然美感，要自然，你觉得她那大嘴唇红的要吃人，跟这里的景能搭上边儿？戏里的高阳可是清冷系美女。”

杨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肖战觉得无趣，要是王一博在的话，一准能get到他的点，说不定还会捏捏他的鼻头，骂自己是只知道使坏看戏的小东西。

算了，肖战又想，好歹白帆跟王一博好过，说不定王一博不会跟着他一起笑，还是算了吧。

白帆隔着人群遥遥看向肖战，当时肖战嘴角张狂的笑意还没褪下，被人家抓个正着，肖战也毫不掩饰的对着她吐了吐舌头，白帆到底是女生，不能像对待迟旭那样对她竖中指。

哎，对方的性别限制了他的发挥。

白帆对着肖战翻白眼，顺便拿化妆镜心疼她早晨新贴的假睫毛，现在全被薅了。

工作人员把他们俩拉到固定站位上，给他们讲解一会儿摄像机的走位，以及他们的戏被分成几段。

肖战听着，大概明白要先拍他们重逢的那一场，因为叶秋自杀的戏份是要投湖，到时候全身湿透，不好整理造型，肯定是越难拍的越放到最后。

差不多什么都准备好了，导演组还在调试镜头，白帆抱着臂膀在肖战对面，一脸不屑的看向他，肖战也毫不客气的回击，然后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没什么，肖战觉得白帆像一只昂首挺胸的战斗母鸡。

但他不能说。

于是他回道：“车厘子甜不甜？”

“你！”

“好了，准备好了吗，酝酿一下情绪，准备开拍。”

导演拿着大喇叭喊着，把白帆的话打断了，肖战远远应了一声“好”，没再搭理她。

两个人进入状态倒还顺利，不得不说白帆也不全是花瓶，至少演技不算尬，几句台词下来，眼泪汹涌而出，指着肖战质问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做这些奇怪的事！”

“叶秋”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咽下了话头，握拳。

“说话啊！”高阳推他，叶秋往后退了几步。

“我······”

“为什么不说！”高阳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掉，叶秋的眼睛里也很快蓄积了一些浑浊的眼泪。

“啪！”清脆的一声响。

叶秋的脸被甩到一边，刚才蓄积在眼眶里的眼泪也跟着抛出一道绝美的弧线。

事实上剧本里并没有扇耳光这一幕，是白帆擅自加的，但是情绪到了，导演也没有喊“咔”，肖战一瞬间被打的有些懵，但还是在情绪上没有断层，接着往下演。

“我是叶秋。”他终于说出真相。

拍摄MV更注重故事感，不需要很多台词，后期插播在歌曲中，观众只能看见他们对话的场景和字幕，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但拍摄之前，导演组过来告诉肖战，最后的这一句台词，“我是叶秋”，会被剪在结尾，作为留白。

肖战刻意练过这句台词，“我是叶秋。”

带着颤音，还有一丝哽咽，练的很好，放在歌曲结尾，必然能起到催泪的效果。

可就在肖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帆忽然低咳一声，于是她的声音也一并收录了进去。

胡艺峰不喜欢后期配音，他要风吹动树梢的沙沙声和肖战在林子里空旷的回声掺杂，要天然收音，所以这一段算是白拍了。

只得重来。

杨雪第一时间凑过来，很多人都过来查看肖战的状况，他面容白皙，平时王一博捏两下就会红，更别说生生挨了一巴掌，白帆一边假惺惺的跟他道歉，说自己留着劲了，没有真的打，肖战用舌头顶腮，冷眼看她在这作死。

但他不能不敬业，胡艺峰没有斥责白帆加戏，证明也认同那段做法，肖战不认为胡艺峰偏颇哪一方，他只注重拍摄情感的递进，很轴的一个导演。

杨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冰块，用干毛巾包着，刚碰上肖战脸的时候疼的不行，整个人五官都扭曲了。

他龇牙咧嘴的拿过镜子照了照，胡艺峰说先休息一会儿，调整状态，又喊化妆师过来帮他补妆，把脸上的手指印盖一盖。

肖战坐在他的小板凳上左看右看，差点以为自己要毁容了，担心的不行。

他掏出手机，可怜巴巴的给王一博发消息。

小月肖：【王一博，拍这MV给我多少钱啊？】

王一博这一次回的很快，没有让他等。

W：【乖乖想要多少给多少。】

肖战撇了撇嘴，心想你说的好听，你来受这个罪试试。

W:【车厘子够吃吗？】

肖战叹了一口气，忽然又不知道怎么和他吐槽了。

总不能说你的小花瓶扇我巴掌了吧。未免太没面子。

那边导演喊着要继续拍摄，肖战捂着脸，冷风一扫，皱了皱鼻头。

小月肖：【你下次找情人看准点儿成吗？】

对话框那边半天都没有回音，显示王一博正在输入中，肖战来不及等他，匆匆把手机递给杨雪收好。

果不其然，白帆一回生二回熟的又扇了他好几巴掌，每次都有不同的借口NG，肖战碍于敬业，隐忍不发，到了最后脸都肿了，说台词都困难，胡艺峰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出来白帆在找茬，呵斥着，终止了闹剧继续蔓延。

杨雪眼眶都心疼红了，跟叮当猫一样不知道又从哪里找到了白水煮鸡蛋，小心翼翼的帮肖战敷。

“你怎么不说啊？”杨雪吹了吹肖战红了半边的脸，粉底都盖不住那些指痕。

“早晨和她斗不是挺有劲的吗，怎么这下一直被欺负？”

肖战疼的“嘶”了一声，接过鸡蛋自己揉，“那不一样。”

“拍戏是拍戏，我看胡导还挺注重这场高阳的张力的，其实扇巴掌放在里面确实不算违和，要是王一博自己投湖，死了再来找我，我也得揍他一顿解气。”

“呸呸呸。”杨雪捂他的嘴巴。

肖战也跟着“呸呸呸”。

“他是导演，对自己的剧本有一定的把控，他不喊咔，我怎么说？我说太疼了我不演了？”

“那也不能一直打啊。”杨雪噘着嘴吧，小女孩眼神清明，有点什么情绪全都写在脸上，惹得肖战笑了笑。

“王总也不管管，没打好招呼么，胡导一点也不偏向你。”他她又愤愤不平的说。

“怎么打招呼？”肖战望着远方，今天的戏到此为止了，他的状态也不允许继续往下拍。

肖战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轻，远处的雾霭在下午散尽了，他眼神放空，说了一句，“两个人都是情人的话，怎么打招呼啊。”

杨雪不说话了。

肖战找她要回自己的手机，看见上面王一博只回了个问号。

顿时没有继续再聊下去的欲望。

王总：你不要命啦敢打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