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加更）

开学前一天，肖战带着小一博来到了市中心一家商场。

离开孤儿院时，男孩几乎身无长物，唯一带走的东西就是那个书包。

虽然刘姨在得知小一博即将步入校园时自作主张兴奋地替他准备了很多开学要用的东西，可肖战还是想带男孩出来转转，在那样半封闭的环境下生活了那么久，总该让他快速适应现在的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男孩曾经和那里的孩子一样，每天望眼欲穿地期盼着被好心人收养时的心情，肖战就感到心头一阵沉闷。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对某个人或者某件事产生某种重视，渴望去关心他，这种被称为亲情的东西已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逃离了他的生活，可在不知不觉间，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或许是周末的原因，商场内人头攒动，比工作日时兴旺的多。

除了巡视自家商场，肖战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样的公共场所了，一是身体原因，二是他不太喜欢被人瞩目的感觉。

感受着人群与自己擦肩而过，肖战不觉微微蹙眉，阿生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用手臂护着他，随时保持警惕，那模样着实有些滑稽。

肖战淡淡看了阿生一眼，示意他不用这么紧张。

小一博走在肖战身侧，在第N次对上周遭火热的目光时，淡定的小脸闪过一丝不悦。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肖战的手，就像是在宣誓主权。

不远处，两个穿着短裙的女孩子更为大胆，眼神赤.裸地上下打量着肖战，如果不是阿生在一旁护着，她们说不定能直接冲上来要联系方式。

小一博眼里闪过一丝森冷，他直直地盯着女孩，那双黑瞳漂亮极了，可在他冰冷注视一个人的时候，里面总会透着一股隐隐的寒意。

其中一个女孩子似是发现了肖战身边的男孩，被那眼神陡然吓得一抖，而后拉着同伴头也不回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男孩轻轻呼出一口气，再抬眼时眸光却温温柔柔的，与方才大相径庭：“哥，有很多人在看你。”

可是我不喜欢他们看你，这句话被他默默咽了回去，他不知道怎么了，看到那些女孩子向肖战投来爱慕的目光时，就像是自己的猎物遭到了觊觎。

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对一些事情懵懵懂懂，直到成年以后，他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对肖战投来同样爱慕的目光时，他才明白，原来这种感觉叫做占有欲。

而这种名叫占有欲的东西，在他年少时就已经突兀地扎根在了心底。

肖战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在男孩的头上宠溺地揉了揉：“傻瓜，他们没有在看我，他们是在看你，是我家小朋友太可爱了。”

男孩又恢复了懵懂天真的模样：“哥骗人，才不是。”

肖战摘下手套在男孩的小脸上捏了一下，“没骗你，真的。”

说完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拿着棉花糖的小女孩，“喏，你看，那个小美女是不是在偷看你？”

十几米处的商铺内，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发现自己偷看小帅哥的模样被人抓包，害羞地躲到了妈妈身后。

小一博顺着肖战手指的方向看向远方，眼神平淡无波，甚至带上了一点冷漠。

可就在下一秒那无波无澜的眼神却转换成了某种少年人该有的羞涩，那转换不过刹那之间，快到令人心悸。

“哥，能不能别说我可爱，我是男孩。”他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肖战，语气中带着一点小埋怨。

“好，是哥哥说错了，我家小朋友最帅了。”

“这还差不多。”男孩萌萌的奶膘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让肖战觉得心里暖暖的。

逛了一会儿，三个人来到了一家品牌玩具店，橱窗里琳琅满目的玩具摆在上面，小一博的眼神在一个滑板上流连。

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男孩眼里才会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少年人该有的天真。

似乎发现了男孩的目光所及，肖战揉了揉男孩的头，问道：“想要吗？”

小一博抿了抿唇，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却已经被拉着走进了玩具店。

肖战指了指那些摆在橱窗上的滑板：“喜欢哪个？”

如果小一博不选，他会把所有的都买给他。

小一博用手指了指橱窗下端一款画着黑色小狮子的滑板，“这个吧。”

“好。”肖战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店员，指着那款男孩心仪的滑板，还有旁边几个，礼貌地说：“请帮我把这几款都包起来。”

“哥。”小一博闻言拽了拽肖战的袖口，乖巧地说，“我只要一个就行了。”

肖战蹲下来看他：“没关系，以后你可以带朋友回来一起玩。”

男孩犹豫了半晌，才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那就谢谢哥了。”

采购完开学需要的东西，又去童装店为男孩买了一些应季的衣物，阿生便载着他们回了别墅。

吃过饭，小一博便兴奋地玩起了滑板。

对于学习新事物，男孩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短短十几分钟便可以游刃有余地将其驾驭，肖战怕他摔倒，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玩了半个小时，男孩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肖战接过他手中的滑板，两个人在秋千处。

“累了吗？”肖战蹲在男孩身前，揉了揉他的浅棕色的碎发。

“嗯。”小一博拉着肖战的手，虽然很累，可眼神里依旧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哥，今天谢谢你，我很开心，你是除了妈妈以外唯一一个送我礼物的人。”

听了男孩的话，肖战的心脏微微抽痛了一下，难以想象孤儿院的生活是怎样的，只是一份简单的礼物而已，男孩却不曾拥有。

他眸色深沉的看着男孩儿，试探性的问道：“你妈妈她.....”

其实他想的问的更多，只是怕不合时宜。

男孩儿轻轻晃动着秋千，双脚在地上蹭来蹭去，语气平淡：“我妈妈死了，死于一场车祸。”

肖战心里一怔，车祸，又是车祸，这两字好像梦魇一般，总会时不时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但他并未多想，在交通发达的现代，地球上的每一秒都可能会有车祸发生。

祸福所至，不过一夕一瞬。

他又问：“那你爸爸呢？”

“我没有见过我爸爸，也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小一博沉声道，“是妈妈一手把我养大了 ，妈妈死后我就被送进了孤儿院。”

男孩说这些话时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仿佛只是在平静地阐述一个事实，但那眼里那一闪而过的落寞依然被肖战捕捉到了

他站起身来，慢慢在男孩身前蹲下，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男孩儿。

他看着这个仅仅相处不到一月但却似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孩，语气坚定：“一博，以后的每一年，每一个节日我都会陪着你一起过，你会拥有很多很多礼物，很多很多陪伴。”

“你知道吗，哥哥和你一样在几年前失去了父母，我知道那种没有亲人的孤独，所以，哥哥不会再让你感受那种孤独了，而我也一样，有了你的陪伴，再也不会孤独。”

青年的话让男孩漂亮的眸子亮了起来，心里某根名为“不信任”的弦似乎松动了一些。

如果说心上的壁垒在长年累月中被一层又一层的折磨封闭，那么这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开裂的声音。

他微微前倾，在肖战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哥，谢谢你，如果妈妈在天有灵，知道我遇见了你，一定会感到非常欣慰的。”

那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离，却仍旧在肖战心上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

此刻，他深刻的感知到，在这个人心难测、动荡不安的世界里，他不再是一个人。

他心上一颤，将人揽进了怀里。

傍晚，H市中心医院的副院长登门拜访，亲自将小一博的体检报告送了过来。

肖战让刘姨给副院长倒了一杯茶，两个人在沙发上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肖战打开了厚厚的一本体检报告，上面的专业数据和结论他并不懂，只等着副院长开口。

副院院长推了推眼镜，语气有些严肃：“肖总，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肖战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您直说吧。”

“这孩子，”副院长顿了一下，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来：“他有先天性凝血障碍！”

“什么？先天性凝血障碍？”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院长的话仍让肖战感到些许震惊。

院长扶了眼镜解释道：“先天性凝血障碍，又称血友病，这种病的症状多为受伤后血流不止，如果受伤涉及内脏，那死亡的风险是正常人的20倍，因为血型的原因您弟弟的病是血友病里最严重的一种。”

肖战眼神阴郁：“这种病可以根治吗？”

“不能。”院长无奈地说，“这种病是遗传的，也就是说从他在母体里时，这种病就已经注定了要跟随他一辈子。你也知道，现在的医疗虽然发达，但对于一些先天性的遗传疾病，我们还是鞭长莫及。”

院长的话向一记重锤砸在肖战心上，砸得他胸腔闷痛，虽然知道这并不是什么随时会危机生命的大病，但他依然想让男孩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完美的人生。

“那应该怎么办？”肖战沉声问。

院长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平静道：“国外有一种较好的凝血酶可以适用于他的病，只要他随身携带，受伤的时候服上一粒就行了。”

听到治疗方法，肖战的心才慢慢的落回了肚子。

“凝血酶的数量医院里不多了，我这边已经在和国外联系再进一批，到时候药到了我再通知您。”他放下茶杯轻轻的叹了口气，眉宇间浮现一抹无奈，“如果几年前这个药物这么充足就好了。”

肖战没有接话，安静地听着院长继续说。

“我记得几年前，我们医院曾经过接诊过一个女伤者，她是和儿子一起被送进来的，当时，他们两个都患有这种病而且都处于血流不止的状态，可那个时候医院里并没有充足的医疗贮备，凝血酶也只剩了唯一的一支注射剂。”

肖战提起了兴趣，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母亲自愿放弃了生命，那支凝血酶挽救了他的儿子。这是我听我手下的科室主任说，当时我正在国外进修，回国后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当时我也震惊了，不止是对这件事的震惊，更是对这个母亲对孩子的爱而震惊。”

肖战轻轻挑眉，质疑道：“你们可以输血抢救，再去别的医院调配凝血酶。”

院长发出了一生叹息，“来不及了，她的血型也非常稀缺，和您的弟弟是一样的，都是RH阴性血，这种血的库存本就少之又少，而且她当时被送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间，基本上已经属于没救了。”

肖战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说，一博是RH阴性血？”

副院长点头道：“是的，也就是传说中的熊猫血。”

肖战拿起报告单，眼神复杂：“我也是这种血型。”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他们的命运，所有的巧合似乎都在酝酿着什么。

他沉思片刻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再次追问道：“院长，您刚才说那个女人也是RH阴性血。那您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送到医院去的吗？”

院长又习惯性地去推眼镜，思索片刻才说：“应该是车祸。”

肖战一怔。

“车祸，又是车祸。”肖战轻轻呢喃，眸中突然迸射一抹精光，“您还记得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被送进去的吗？”

院长微微蹙眉，像是在回忆，过了半晌才说：“应该是，三年前。”

肖战感到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他拿起茶几上的茶轻抿了一口，想要缓解这种既兴奋又紧张的情绪。

少顷，他才放下茶杯：“院长，请您帮我办件事，我需要这个女人和那个孩子在医院的所有资料，您能帮我找到吗？”

院长面露难色：“我试试吧，您也知道，三年前医院里发生过一次火灾，很多档案在那个时候都已经烧没了，当时你们肖氏集团还给我们捐赠了很多医疗器械。”

肖战微微蹙眉，这件事他记得，就在他车祸后不久，那段时间他正在着手调查车祸的事，本想去医院调取一些资料，没成想医院却发生了火灾。

“您尽量吧，这个女人和孩子的资料对我来说很重要。”肖战拜托道。

“好吧。”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肖战起身送院长离开。

院长走后，肖战悄悄上了楼，小一博的房门虚掩着，应该是肖战下楼的时候没有关严，他轻轻的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男孩已经睡着了，卷卷的刘海儿贴在额头上，带着一点汗。

肖战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轻轻擦了擦，男孩口中呢喃着什么，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肖战忽然有些心疼，他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道：“一博，相信哥哥，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又在房间里停留片刻，肖战才起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关上的一刹那，本来熟睡中的男孩慢慢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