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肖战家门口那一刻,王一博最是大跌眼镜。
从田里回来,他们路过了崭新的水泥小院,旧式的青砖木门房,破旧的灰瓦房,还有用泥巴垒成的土坯茅草房,他看了一路,暗戳戳评价了一路。
这个一看朝向就不好,屋里肯定潮;
那个瓦片都碎了,确定下雨天不会漏水吗?
还有那个,这水泥抹的什么玩意儿,坑坑洼洼的;
那茅草屋,算了,看见都糟心。
谁能想到,他要住的地方竟然是最让他糟心的那个。
“我不住……”
话正要说出口,突然想起他爸的交代,行事要低调,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别给家里惹麻烦,别让人抓住可以搞动作的把柄。
虽然很不情愿,但他还是改了口,“我补助多少?”
范祥平立即说到:“因为现在还没到收麦子的时候,按照上面规定,第一年能领五百八十斤粮食,等收了粮食你就跟大家一样都挣工分吃粮了,每月会给你发一些食用油,另外还有五百块钱由公社统一保管,每个月给你发十块钱补助。”
王一博没缺过吃没少过穿,所以平时不关注这些,也没什么概念,但看旁边叫肖战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猜测应该是不少。
“行,谢谢书记。”他道。
范祥平忙道:“哎呦哎呦,客气了,上面这么规定的,俺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儿。”
他一路给王一博送进土房子里,这房子可以说有院子,也可以说没院子,就是在三间堂屋和一间厨房周围围上一圈木栅栏。
栅栏有点磕碜,有的地方缺出个洞,有的地方已经腐烂,也就是人个子高不愿意低头往里钻,猫猫狗狗黄鼠狼是绝技挡不住的。要是谁踹上一脚,指定倒塌一片。
院子里陈设非常简单,厨房前有一个压水井,井前是一个石头水槽。
院子里还有两棵大树,一颗在栅栏门靠里一点,一颗在堂屋西南角位置,两棵树中间扯了一根小拇指粗细的铁丝,上面搭着几件衣服。
三间堂屋的门倒是稍微体面一些,是黑色的门板。
他不解的是为什么门要弄成黑色,书记跟他说,这门是涂了沥青,所以黑,沥青比较便宜,防水又防潮,很好用。
行吧,那就勉为其难接受。
推开门,黑乎乎的屋里亮堂了一些。王一博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只有一个词,家徒四壁。
书记显然也看出来了,忙道:“等会儿俺让人送张床还有被卧过来。”
王一博下乡后的第一顿饭是在书记家吃的,连带着另外两个知青一起,有酒有肉一番好招待。
沾了光的还有肖战、肖战妹妹肖小小,书记原本是喊他们一同去的,但肖战没好意思,书记只好让媳妇给他送了一碗猪肉炖白菜。
王一博酒足饭饱回到肖战家已经是深夜,房门开着,屋里一张四方小桌上,一盏透明玻璃罩杯熏黑了的煤油灯忽闪忽闪。
王一博家里用的都是最先进的灯泡,这煤油灯只能照亮一丁点地方,但聊胜于无,比黑灯瞎火还是强一些。
从书记口中,他得知目前范家庄还没通电,日常大家用的都是煤油灯,要么就是点蜡烛。而且因为每月有定量,村民都不敢多用,只必要的时候才点。
看来这人还不错,怕他回来看不见路,特意点了灯。
住的地方也腾出来了,这个肖战原本住东间,妹妹住西间,此时肖战正在小方桌旁边贴墙的位置呼呼大睡。
王一博拎着煤油灯推开东间的门,书记拿来的被子被叠成筒状整整齐齐地平铺在床上,底下是一层薄薄的褥子,床下摆着一双蓝色塑料拖鞋。
“喂!”他又走回堂屋,推醒正熟睡的人。
肖战迷迷糊糊睁开眼,“咋啦?”
王一博道:“有没有洗澡水?”
“茶壶里有点热水,俺给你兑点凉的,你擦擦吧。”
肖战起身出去了,片刻后又去东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条毛巾,“这个是新的,水在外面塑料盆里,你去洗吧。”
实际上王一博是带了毛巾的,他妈给他装的东西,牙刷,毛巾,肥皂,甚至还有刮胡刀,一应俱全,都是全新的。
但既然别人白给的,不用白不用。
他接过毛巾出去了,没一会儿又进来,“就这么裸着在外面吗?没个遮挡的东西?”
肖战:“俺都是这么洗,天黑,没人看见。”
他们这么干,王一博可不愿意这么干,端着盆提着煤油灯进了东间,留下肖战欲言又止。
王一博两下扒了衣服仍在床梆上,打湿毛巾往脸上一擦,那股子放久了陈旧的味道忽略不提,让他不能忍的是,“你这毛巾怎么还掉毛啊?”
外面传来明显压着的声音,“俺们这儿都这样,多用几回就不掉了。”
王一博这才想起来,对面西间里住着人家妹妹。他不好说什么,便扔了掉毛毛巾,拉开自己的行李掏出他妈给他准备的。
第二天,他是被叫醒的,一睁开眼,头顶一张小姑娘的脸蛋,怯生生地看着他。
这应该就是肖战的妹妹肖小小了,昨天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当时说是她去给生产队的猪割草了。
“小小,起来了吗?”是肖战的声音。
小小扭头出去,“起来了。”
王一博头一缩还要再睡,肖战的头探进来,“吃饭啦。”
不管怎么说,饭还是要吃的,王一博坐起来,肖战一看登时把身后跟着他探头的小小推到一边,还带上门。
王一博没管他们,光着屁股起身去翻行李包,翻出一条崭新的内裤穿上,塑料盆和毛巾都已经不见,应该是早上被收拾了。
套上衣服出去,桌子上已经摆好吃的,一筐灰扑扑的馒头,一碗黑乎乎的跟酱一样的东西,还有一盘凉拌黄瓜。
王一博去外面洗手,一抬眼看见被他扔地上的那条毛巾挂在铁丝上迎风飘扬,被洗干净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昨天不小心掉地上了。”
肖战道:“没事没事。”
等三个人围着小方桌坐下,肖战搓着大腿道:“俺们这儿没啥好吃的,村里给你发的粮食刚送来,等今儿干完活,俺去大队打面,以后就能吃一阵儿白面了。”
王一博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打面白面,抓起一个馒头,有点黏,他问:“这是什么?”
肖战:“这是红薯面馒头。可以掰开,夹酱豆吃”。
说着还给他演示。
王一博知道了,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叫酱豆。
他照着肖战说的吃法咬一口,感觉还挺不错,尤其是那个酱豆,咸、香,还辣,配上这个馒头,十分合他口味。
还有黄瓜,用蒜末拌一拌,再点些香油,味道不亚于他在北京馆子里吃的。
他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但是有人比他还能吃,肖小小正拿起第四个,被王一博一看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拿酱豆勺的手都停住了。
肖战面带窘色“呵呵”笑道:“小小正长身体。”
说罢,拍拍妹妹的头让她继续吃,他自己只吃了两个。
王一博既然住进了肖战家里,自然就跟肖战在一个生产队,挣的工分也算在这个家里,到最后分粮时就能多分一份。
这是昨天书记跟肖战说的,一个家里多一个人挣工分就多一份口粮,而且王一博还有那么多补助,他就答应了。
今天还是浇地,每人分三分地,干完了才能算一整个工作日,才能拿到十工分。
王一博白白嫩嫩,一看就是没吃过苦,挑了水的扁担刚上肩没走两步就“哎呦哎呦”地喊疼。
肖战有先见之明,拿出被他仍在地上那条毛巾给他,“垫在肩膀上,就没那么疼了。”
对王一博来说,垫了也不管用,虽然他记得他爸的话,不能太不像话,但这两桶水实在是沉,他走两步就得喘,结果就是别人来回两趟了,他还没走一里地。
其他村民见状,都拍了拍肖战的肩,摇头叹气。
肖战也没料到王一博这么不中用,有些后悔,他不该一时贪便宜,弄了个不会干活儿只会吃饭的人到家,他得再找书记说道说道。
这么想着,他加快步伐,一趟又一趟地在田间奔走,没半天,两分地就已经浇透了,还能抽空在井边休息会儿,跟人闲聊。
王一博呢,才一分地都没浇完。他放下扁担,把肩上的毛巾拿下来擦脸,身上也早湿透了,绿军装后背那块成了深绿色,肩膀火辣辣地疼,估计是磨破皮了。
肚子也叽里咕噜地叫,真不知道肖战为什么还那么生龙活虎,他还没他吃的多呢。
再去打水时,肖战还在井边,白色背心也溻湿了。他对王一博说道:“你把衣服脱了吧,小心中暑。”
王一博昨天看见有人光膀子就十分看不惯,他坚决不允许自己像他们这样粗俗,回道:“没事儿。”
肖战作为土生土长的农民,他知道天气的厉害,尤其是在这样的天气干农活,可不是他说没事儿就没事儿的,见他坚持,肖战便道:“你能干多少干多少,今儿干不完的俺给你干了,慢慢来。”
他本是好心,结果王一博听了这话一屁股坐在树底下不动弹了。
肖战感觉给自己挖了个坑,也不好当场反悔,挑着扁担走了。
旁边其他村民找王一博闲聊:“小兄弟打哪儿来,多大了?”
毕竟至少要在这里生活两年,王一博有心跟他们搞好关系,有问必答:“北京来的,17了。”
“哟,这个了不得!”
“北京是首都啊。”
“毛主席就是在首都,你见没见过毛主席?”
村民七嘴八舌地问道。
王一博当然见过,不仅见过,还被他爸带着跟他吃过一次饭,但这些是要保密的。他道:“没见过,毛主席是多伟大的人物,北京人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说的也是,那北京是啥样?”
“跟咱们这儿也差不多,咱们种地,他们进工厂进车间,都得挣工分干活儿。”王一博“咱们”“他们”的迅速表明立场,说的话半真半假。
人心是可怕的,羡慕转变成嫉妒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要是让他们知道城里的日子比他们过得好,自己说不定就有大麻烦。
他们这边聊的热闹,肖战干活干的勤快,他没帮王一博干完,给他留了半分,自己则挑着扁担去找书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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