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长鹤睁眼盯着昏黑的床幔到半夜，心中依旧气不过。第二日又是顶这一双黑眼圈进了报社，有了第一次陈平这次到也不意外了，只笑着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

报社中学长们陆续来了，瞧着章长鹤的模样只一个劲笑。当初和唐绍一同买珍珠项链时众人都知道，再加上次恹恹在报社趴了一上午，大家都当章长鹤这是正追求人家，这才落得个这般落魄的下场。

毕竟当初在学校时章长鹤一向端着架子，瞧着帅气精神，可一有女生同他示好便躲得远远的。

一人抱着一堆废旧报纸路过章长鹤身边，忍不住调侃：“长鹤呀，但凡在学校时看看学长们儿女情长的时候，现在也不至于天天顶着个黑眼圈。”

“什么？”章长鹤不懂背后嚼人舌根这种事与儿女情长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他只当章长鹤是真的傻了，笑得厉害。

章长鹤不想再理，只专心整理桌上陈旧稿件。

这一两年报社办得不错，也赚了些钱，陈平便打算着搬个大点的地方，免得过于拥挤。前几天看好了房子，这两天便收拾东西准备全搬过去。

稿件大多都是他们自己写，除了一些实时，为了民生乐趣也有不少申城当地的名人趣事。章长鹤一边整理一边饶有兴趣的看，手上翻着，快速扫过这些文字，一瞬在“沈庭晚”三个字上停住。

只是一小段提及，通篇介绍的还是鸿鹄货行。

乙卯年生……章长鹤倒是没想到沈庭晚竟只比自己大了一岁，看着那么稳重能干。

突然来了兴致，章长鹤开始咋这些发皱的稿子里翻找关于沈庭晚的东西，或许因为沈庭晚在申城统共也就两年时间能找到的东西少之又少。

陈平端着自己新买的时行玻璃杯，路过章长鹤的时候探头去瞧了一眼，正巧看见他裁剪一张照片。

“怎么了？”他问。

章长鹤心思专注，这突然陈平突然一出声下了一跳，刀尖差点碰到照片中沈庭晚的脸。

章长鹤下意识的遮掩：“挺喜欢这版文章，就想裁下来，免得后面找不到了。”

“哦。”陈平当了真，“那你把这份拿走也行，反正也是旧报了。”

章长鹤：“好。”

章蜀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才回到章公馆，到底动了次手术，看着整个人都老了些，也没精神。

章长鹤见着他这幅模样也忍了些自己脾气。

这日，章福收了封电报给张长鹤，是北平那边来的。章长鹤回来这么久还是头一遭收到传报，当下便好奇得扯开来看。

是北平的老师发的，章长鹤快速看着，脸色逐渐阴下来。

章福还没走，瞧见他这幅模样不免有些担心：“少爷，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写信给北平，说下学期我不去了。”章长鹤说得极快，其中的怒气掩盖不住。

章福一愣，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结果，还未等他反应章长鹤便捏着纸大步走出去，明显是去去找章蜀。

章蜀在院子里晒太阳，由沈庭晚陪着。远远看见章长鹤过来，沈庭晚顺手拿了个茶杯倒上茶。

章长鹤走近，还未等沈庭晚将倒好的茶递出去，就见章长鹤将一张满着皱褶的纸扔到章蜀面前，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做？”

话一出，沈庭晚拿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瞧着章长鹤脸色，自觉不对劲，起身避嫌去了屋子里。

章蜀低头看了一眼纸上写的东西，为了适应僵硬的面部，缓慢开口：“你现在要开始打理货行，北平那边自然是去不了，我就帮你写了封信去托人去说了一声。”

“托人？所以你就托了谢白？”章长鹤怒极反笑，“你可真会选人。”

谢白是北平商会中的人，常年投资几所学习，鸿鹄货行一向是他的纺织公司供货商，章长鹤与他也算熟悉。章蜀托他传话，不过也是让学校不敢再收章长鹤罢了。

“我当初就是不同意你去北平上学，看看你去读两年书学到了什么？经商经商不会，甚至学会在家大吵大闹，每日就只知道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出去做什么，简直就是胡闹。”章蜀仍然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章长鹤本就忍着气，现在看着章蜀一副为了你好的样子，怒火一下全上来，大声道：“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早就说了不想要你的货行，你想找谁就找谁，比我适合的人那么多！实在不行你再收个干儿子，或者再和那个姨娘生一个姓章我都没意见。我不想和我娘一样，一辈子都被你困在章家！”

话音一落，章蜀猛地一巴掌拍在木椅扶手上，怒道：“说什么浑话！要不要点脸！”

“章长鹤我告诉你，现在这个世道，你能安稳去北平读书就只靠你娘给你留下的那点钱就够了吗？要不是你姓章，你算个什么东西！”

章长鹤冷哼了一声:“简直不可理喻。”

在后面才匆匆赶来的章福一听这两人在吵架，连忙小跑上前去，嘴里喊着：“哎呦，何必呢，都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父子，伤感情伤感情啊。”

章蜀气得鼻息粗重，那半张瘫了的脸不受控制的抽动，吓得章福叫了声忙去给他拍着胸膛顺气。章长鹤看着眼前慌乱的场景，只冷着脸，转身便要离开。

章福正扶着章蜀，眼看着章长鹤离开：“诶！少爷！”

“福叔，你看着老爷，我去看看鹤少爷吧。”方才瞧着这两父子吵架避嫌进屋的沈庭晚出来对章福说。

“好好好。”

沈庭晚第一次觉得章长鹤走路这样快，他在后面追了许久两人始终差着距离，最终还是叫了声“鹤少爷”，本以为章长鹤在气头上应当不会理自己，谁知前方的章长鹤当真停了下来。

沈庭晚见状连忙上前去。

章长鹤气得眼睛都泛红，一眼看过去更像是受了委屈快哭的模样，沈庭晚原本准备好的规劝语句在看到他这幅表情全堵在了口中。

章长鹤见他不说话，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沈庭晚反应了一下，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学校的事情，开口：“我也是刚才才知道。”

“行。”章长鹤回了一声，转身便走。

沈庭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再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