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蜀没有瘫，只是面部的表情极其僵硬，医生检查后说这已经是最小的后遗症，等到病房中再无其他人，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章长鹤靠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沈庭晚拧了帕子俯身去帮章蜀擦脸，他似乎轻声对章蜀说了什么，章长鹤听不清楚，只觉得不爽。

方才在手术室门口闹了后，沈庭晚只是沉默的盯着他，像是只在看一个胡闹的嫡出少爷。

等着章蜀从手术室出来，两人再没有一点交流。

章福也拿了换洗衣物来，帮着沈庭晚打点医院上下，忙得脚不沾地。

章长鹤看着沈庭晚转身，本以为他是要给自己安排什么，结果他却是对着章福开口：“福叔，麻烦你在这里看一下，我去一趟公馆和货行把这几天的事情安排一下。”

“诶诶。”章福连应声。

章长鹤盯着沈庭晚从自己身边过去，长衫那点衣角掠过，没有一丝停顿。

章蜀早就醒了，只是还不能坐起来，费力的看着站在门口的章长鹤。章福跟了他那么久，一眼看出来章蜀什么意思，忙开口叫章长鹤过来。

章长鹤念在章蜀才下手术，没有拗着，直接走过去。

“爹。”他叫了一声。

章蜀脸僵着，说话也不方便，只能含糊不清的开口：“你……你去货行……帮庭晚。”

章长鹤皱眉，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气章蜀，只敷衍的点了头，算是答应。

章蜀也累了，当下便轻轻点头示意章长鹤可以回去。

章长鹤心里不舒服，也不想呆在这里，干脆就回了章公馆。

还未进到公馆，章长鹤远远的便看见沈庭晚从章公馆出来，直径上了停在门口的汽车上。

章长鹤知道沈庭晚现在要去货行，为了那个他可以随意舍弃的产业奔波。他突然想起自己母亲，那个在章公馆里困了一辈子的女人，章蜀惯会将规矩两个字挂在嘴边，母亲家中虽也算的上是江南大户人家，可到了申城仍然是一个赖于夫家的女人。

从章长鹤记事起，他极少见过母亲走出章公馆大门，好奇问过她只是说章家的媳妇按规矩就该安分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江南女人温柔，在章公馆内待久了，便变成了附于陈腐的软弱，一边暗自神伤章蜀寻欢做乐一边笑着忙抬姨娘进公馆。

到最后抑郁而死，为的不过还是本分两个字。

章长鹤见惯了公馆里那些光鲜亮丽的姑娘变得暮气沉沉，或直接了解自己。可一想到沈庭晚这般人物也会这样的结局，章长鹤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公馆那位姨娘投井时的场景，全身因害怕而变得冰冷。

他回了自己院子，把装项链的袋子塞进柜子最深，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全罩了起来。

第二日，陈平一进报社便看见一双黑眼圈的章长鹤，吓了一跳：“长鹤？你这是一晚没睡？”

“嗯……”章长鹤应了一声，他没什么精神，连带语气都恹恹的。

“怎么了？”陈平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位一向精神极好的学弟这幅样子 ，搬了个凳子在他旁边坐下。

章长鹤心中堵了一口气，难受得一夜未睡，现在有人问起，一瞬间憋都憋不住：“家里出了点事情，他们都想让我去货行帮忙，但是货行里分明有更合适的人选，为什么非我不可。有能力的人在小小一方憋屈着，让我这个半吊子去接班，现在皇帝都不讲究子承父业了，万事万物不得讲究个愿意吗？”

陈平没想到他是为了鸿鹄货行烦成这个模样，张了嘴，却没找到什么话来说，毕竟这件事有点超出他的接触范围。

“或许……你与那位更合适的人选再交谈一番，或许事情有所转机呢？”陈平抓住那点自己唯一能懂得看开口。

章长鹤叹了口气：“没用，昨天说到这个事没忍住朝他发火了。”

陈平楞了一瞬，重新换了话题：“那昨天那条项链呢？人家女孩儿喜欢吗？”

章长鹤没去细究他的误会，注意放在了喜不喜欢上，一时间眉头皱得更厉害：“送什么送，估计还在生气。”

陈平：“……”

他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章长鹤，只沉默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精神不济，加之心情不好，一上午都过得异常漫长。中午下班时，章长鹤一出报社，便看见了街边那辆熟悉的汽车，车窗降下来了一半露出沈庭晚的脸。

他开口：“老爷找你有事，一起过去？”

章长鹤扯着一张平静脸：“好。”

章长鹤犹豫着，还是去了副驾驶的位置。前方的后视镜刚好可以看见沈庭晚看窗外的侧脸，有些说不清楚的精致好看，可看不出是不是在生气。

正打量着，却没想沈庭晚扭头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恰好在那面小小的后视镜里碰上。

章长鹤那张故意装作老成平静的脸一瞬出现一丝窘迫，尴尬的移开视线，装模作样的看着前方。

沈庭晚似乎并不想揭穿他，或者说并不在意，没有任何反应。

医院里，章福一直等着他们，得知两人都还没吃午饭就赶过来了，给章蜀说了一声忙下去给两位年轻人去旁边的酒楼打包饭菜。

章蜀有些控制不住口水，沈庭晚细心的拿了帕子帮他擦拭，章长鹤只是看着没有动作。

“过几天……商会有个宴，庭晚你知道……到时候就带着长鹤一起过去……”章蜀说得艰难，“在场的得有个姓章的……”

沈庭晚：“知道了。”

章长鹤皱眉，刚想开口，沈庭晚恰时的瞥了他一眼。章长鹤虽不舒服，却也知道昨天自己对沈庭晚说的话有些过分，当下生生忍了下去。

沈庭晚对着章蜀总是耐心。章长鹤坐在一侧看着沈庭晚陪着章蜀说话，不自觉捏紧了手里装着开水的玻璃杯，指尖开始发白，他不喜欢沈庭晚这般对待章蜀。

好在章福回来得快，沈庭晚起身去一旁的桌子吃饭，章长鹤轻哼了一声，这才过去坐在沈庭晚对面一同用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