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这小孩看起来也不像信这些东西的样子。

　　一句话击碎所有隐隐萦绕的暧昧气氛，肖战再看这桥，都觉得光芒黯淡不少，也挺无语的，便不再想七想八，径直踏了上去。

　　两人再往里走了一段距离，直到灯光渐暗，一片暗无天日的小树林阻在眼前，杜绝了接着往里走的可能，时间也够晚了，他们才准备返程。

　　走回公园入口的时候，肖战和王一博并肩越过拱桥的中央。忽然间微风拂面，四下荷花莲叶都在这阵风之下轻微地摆动起来，像迎风起舞的翩跹彩蝶。

　　本该是带着暑气的暖风，肖战却感觉露在外面的脚踝发凉，背上汗毛直竖，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王一博的手臂，回头看了一眼。

　　当然空无一物。

　　王一博原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抓惊得差点跳起来，看见肖战回头顿时也跟着转头，视线左右逡巡，紧张得声音发飘：“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肖战却平静下来，只道刚刚分明是自己吓自己，一收回视线撞见王一博不同寻常的反应，顿时觉得新奇，饶有兴致地问，“你怕啊？”

　　“怕。”王一博理直气壮，坦然承认，与此同时手偷偷圈住肖战细瘦的手腕，带着他快步下桥冲向公园入口。

　　“玄学不信，倒信鬼。”肖战撇撇嘴，显然不太相信，眼睛一转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走夜路的时候不能回头啊？人身上有三盏魂灯，回一次头就会灭一盏，三盏都灭了，就会看见鬼。”

　　王一博没顾着回答肖战的话，拉着他闷头往外走，盛夏微弱的蝉声在耳边无限放大，夹杂在两人交错的脚步声中。

　　真怕啊？

　　肖战撩着眼皮瞧他，看见青年后颈上一颗浓黑的痣，莫名其妙觉出一些性感，连手脚摆动的幅度都意外地透着可爱。

　　他任由王一博拉着，坏主意跟开盖后碳酸饮料气泡似的一个劲儿往上冒，眯着眼一边笑一边压低嗓音幽幽开口：“你要不要猜猜，你现在拉着的是谁……”

　　手腕上的力道微微收紧，王一博恼道：“不猜，别吓我。”倒是没有回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听信了肖战那番关于魂灯的话。

　　肖战还想再调戏他几句，忽然一段极短的记忆从眼前闪过，如平地惊雷，直直让他把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如鲠在喉。他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凝固下来。

　　微微闷热的夜里，疾驰而去的出租车在笔直的公路上留下两点毫不显眼的红色尾灯。王一博站在灯火辉煌的大酒店门口，台阶上像贴画一样贴着他长长的影子。

　　一丝不苟梳到脑后的柔软细发沾染着酒店流光溢彩的繁华颜色，沉默的神情却和黑暗全然融为一体，仿佛光与暗被他孤身分割。

　　短暂的犹豫过后，他转身一步迈入鲜亮的华灯笼罩之中，拿起手机的一瞬间，却仿佛被浓浓的黑暗立时吞没。

　　“老方，你们公司有个小明星……”

　　记忆到这便戛然而止。

　　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肖战顿时什么心情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手腕上被王一博抓着的触感也让他如坐针毡，不禁挣了几下把手抽出来。他退远了一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略带无措地站在原地：“你……”

　　他一时消化不了这段记忆，更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再一看和王一博渐行渐近的几日，自己好像头昏眼花地跌入了一场精心制造的骗局。

　　原来王一博是真的想包养他？为什么啊！

　　肖战盯着他看了片刻，满心都是看错人后的失望和气愤，无声地骂了几句，心里漏风似的发冷。

　　“怎么了？”王一博顿住，转身看他为什么甩开自己的手突然停下。

　　肖战默不作声地摇头，垂眸迈步越过他身边，加快脚步沿来时的路返回。

　　王一博奇怪地跟上去，但不论怎么尝试搭话，最终却只能得到不咸不淡的回应。肖战的心情，似乎在一瞬之间，跌到了谷底。

　　为什么？

　　路旁车灯一闪，在沉默之间两人已经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原来下车的地方，气氛却是和来时截然不同的沉闷。

　　肖战拉开车门坐上后座深吸一口气，心想最后再搭王一博的车一程，然后就不要再和他有联系了。他把自己带到这里来，总得有始有终。

　　王一博跟着坐上驾驶座，通过车内后视镜对上肖战的眼睛：“怎么不坐副驾驶？”

　　依然没有回应。

　　被询问者正注视着他的眼睛出神。

　　从肖战的角度去看，镜子里出现的是一双很漂亮的丹凤眼，眼尾微挑，有点内双。

　　他知道这双眼睛的风情。敛下时整体显得清冷矜贵，微微睁大眼看人时却无辜又澄澈，但是如果只是单纯抬眼，配合着面无表情的神色，整张脸的攻击性就会骤然拔高。

　　看着这双眼睛，他又想到记忆片段里王一博给方总打的电话，忍不住有些恍惚地想，电话的内容他还不清楚呢，怎么可以这么笃定地将王一博定义下来……

　　车子的引擎声将他唤回现实。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的肖战难受地捂了捂脸。

　　他又在给王一博找解释了，就像接触过后对于第一次读心的态度一样。

　　可是这一切借口，在那目的昭然若揭的一通电话下，早就变成了笑话。

　　肖战越想越气，恰好这时王一博再度瞥了一眼镜子和他对上眼。肖战趁机狠狠剜了他一眼，随后又无声地翻白眼，鼻头却觉微酸。

　　“干嘛瞪我？”王一博觉得莫名其妙，但还在尽一个“司机”的职责，问道，“酒店在哪？”

　　“送我去地铁站就好了。”肖战淡淡地说。

　　“你还约了其他人……”王一博拧眉，抓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脑子一转急速否定了下意识从嘴里蹦出来的这句话，改口道，“你不用坐地铁回去，我直接送你到酒店楼下。”

　　地铁站离酒店并不近，今天又走了不少路，肖战其实并不想自己回去。他低下头伸手抠着破洞牛仔裤的洞，犹豫再三，始终难以揭开被他驱逐到角落里的那一丝想法。

　　看清王一博以后，他却还觉得不舍，怎么说都有点可笑。他们甚至根本没认识多久。

　　他扒拉着裤子破洞周围的线头内心挣扎，最终还是想道白送的车不坐白不坐，闷声把酒店地址报给了王一博。

　　王一博还在怕他一直轴着，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伸手调了导航。

　　回到酒店肖战迅速洗了个澡，出来时满身的疲惫都消减许多，心情也随之轻松不少。

　　微信多了几条消息，王一博发了张黑黢黢的电梯口照片给他，还在尝试旁敲侧击地弄清楚他到底为什么生气，半玩笑半控诉地道：都怪你讲鬼故事，我不敢上楼了。

　　肖战垂眼沉默了许久，擦着头发的手都不知不觉地停住。他慢慢地回复：没灯你应该给酒店管理打电话，不是给我发消息。

　　放下手机以后，他略带思索地审视着王一博的头像，就像在审视王一博本人。

　　难道是因为业务不熟练，王一博才把包养搞得这么让人浮想联翩吗？还是说王一博就习惯这种套路，攻心为上，让人即使接受潜规则也心甘情愿？

　　不知道。

　　他烦躁地关掉手机，不想再看微信里面接而又收到什么消息，吹干头发就定下闹钟准备睡觉了。

　　明天还要早起拍戏，他没有王一博那么闲。

　　这一晚上并不安稳，肖战做了一晚上的乱梦，早上起来时脑袋一片混沌。梦里他和王一博在一起没多久，王总就从热情似火变成了冷若冰霜。肖战跑到鬼屋找他时，王一博身边正带了个看不清脸的人，满脸温柔地说走夜路别回头。

　　……阿西！什么东西！

　　肖战颓丧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惊恐于在梦里自己居然对于和王一博在一起接受良好。

　　……别陷太深了啊。

　　他解锁手机看剧组今天的通知，不小心点到了王一博的头像，昨晚的消息还留在上面。

　　肖战让他找酒店管理，王一博说灯亮了但是一个人都没有，很阴森。还好他昨天没看消息，不然高低得刺王一博一句“说不定四下全是人”。

　　和他心有灵犀似的，又仿佛在他身上安了摄像头一样精准，王一博此时此刻立时发来一条消息，说早上好，问肖战吃早饭了没有。

　　肖战没理，丢开手机换衣服洗漱出门了，拔下房卡拉开门，恰好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面前经过。

　　似乎是听见开门声，对方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顿时眼里迸发出喜悦：“呀！肖老师！早上好啊！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赫然便是姜知夏。

　　肖战对她笑了笑，暗暗好奇她是怎么做到一直精力充沛的，礼貌招呼道：“早啊，姜老师，你早上也有戏啊。”

　　“别提了。”说起这个姜知夏顿时蔫了几分，说话有气无力，拖长声音说，“一——天的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