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下了车火急火燎就往办公室冲。

"出什么岔子了"一推门进去就见一群人一人顶着一双可以养鱼的大眼袋，四仰八叉倒在办公室角落。

唯二醒着的两个小助理很少见到肖战这个样子，此刻的表情有些微妙。

爆肝耗肾，其实大家都一样，都一样。只不过老板是在床上，自己是在办公桌前。助理A这样安慰自己。

助理B没忍住飘来一句，"老板你幸福就好，细节不必对我们交代。"

肖战现在不想回忆起有关昨晚的任何事，他给助理脑壳上敲了一下，"差不多行了，说正事。"

她推了推眼镜，"是这样，这个活本来是飞飞的，他出差后就交给小七收尾了，稿子本来已经差不多定了，结果甲方临时又加了好多要求，小七这不是过敏躺在医院还没回来，我们几个三脚猫就先凑来顶顶事呗"

"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

"昨天你走后三个小时吧。"

"这什么变态甲方"

"是啊，我出门时天还黑着，顺便还跟我那同样苦命熬夜加班刚到家的邻居打了个照面。"助理一边说一边做作地抹泪。

肖战看着一群人萎靡不振的样子，摆了摆手，"剩下的交给我吧，你们几个先去休息。"

老板总是在忙乱时刻顶天的那一个，虽然愧疚，但有用。助理感恩戴德朝肖战拜了一拜。

"对了，记得帮我冲杯咖啡。"肖战回头叮嘱助理B。

三分钟后，办公室响起肖战的叫声

"我脖子上有印记你他妈怎么不早说！"

助理B委屈极了，"我说了，你自己没看到啊"

"算了，你先出去吧。"

肖战不太想说话，趁着还有劲赶紧把人轰出去，他怕自己下一秒就站不住露馅儿了。

对着镜子，扯开领口，上面的印记多到不忍直视，低头往深处看了一看，估计是只多不少。

嘶，这摩托男属狗的是吗？下嘴真够狠的。

王一博拎着东西敲门，是家里张姨给开的。

“我妈呢？”他伸头张望着。

“太太今天亲自下厨，做一大桌子菜等你回来呢”

张姨也算是照看了几年王一博，心里跟自己儿子一样，每次见他回家也笑得合不拢嘴。

"是小博回来了吗？"王云从厨房走过来。

"叫妈好好看看，感觉又长高了。"

王一博高中毕业之后就去当赛车手了。家庭情况复杂，他也不愿意多待，常年就泡在车队里，有比赛了就准备比赛，没有比赛就靠着这张脸接点广告，忙起来就不容易去想些有的没的。

但人再大也都还是妈妈的孩子。

王一博上去抱住王云。虽然自己不主动回家，但看着队友家属来看比赛，带着成堆的特产和礼物，一家人在领奖台合照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心里酸酸的。

"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王云摸了摸王一博的头，眼神从见到王一博那一刻就没有离开过他。

王一博重重点头，又摇了摇头，"吃了，但都没有妈做的饭好吃。"

他也注意到王云逐渐花白的两鬓，虽是在笑，但眼角的细纹也比去年回家多了好几道，"妈，你在家里好着呢吧，累不累？"

"不累不累"王云摇摇头笑着说。

母子连心，两个人都挂念着对方，却都笑了笑选择只报喜，不报忧。

"我闻到香味了，今天有排骨吃吗？"王一博一笑起来奶膘鼓鼓的，看起来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就属你鼻子灵，今天妈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你叔叔在楼上，一会上去打个招呼。"

王一博顿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嗯。"他尽量表现的不太明显。

王云在身后又说，"还有...你姐姐今天也回来，晚上吃饭的时候注意一些，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哪来那么久的仇。"

...

刚刚见到妈妈才有的一点好心情瞬间就消失殆尽。

他心里嘲笑自己，合着这饭也不是做给自己一个人吃的。

王一博的语调平淡下去，小括弧也没了，"知道了。"

认命地叹了口气，自己成年了可以逃离不喜欢的地方，但妈妈还留在这里，不想让她的日子难堪难过，所以他都尽量去听话。

"叔叔，我回来了。"王一博敲开门进去。

像是完成任务一般，语气就很干。

对方正埋头在案前，见到王一博，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低下头去。

"嗯。"

王一博真的不擅长聊天，也学不会这一套。不想就是不想，连开口都艰难。

就在想着借什么理由离开的时候，邹义信开了口："最近还在跑摩托吗？"

"嗯。刚参加完锦标赛，拿了奖。"知道对方对摩托车有误解，所以更要说的清楚明白，不想自己被曲解。

"上回跟你说的，白叔叔的小女儿，人乖巧也听话，哪天你们见个面。"邹义信站起来，目光却一寸都没落在王一博身上，他转身去书架上取东西，"还有，摩托车玩的差不多就行了，那玩意能跑多久，虽然你妈妈带着你改嫁过来，但以后都是一家人，生意上的东西你得早点明白和接手，知道吗？"

王一博没应，胡乱点了个头，"叔叔，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给我妈帮厨了。"

下了楼就闷头钻进厨房，也不说话，只蹲在一旁剥蒜或者做点杂活。

下午的阳光打进来，照在身上暖烘烘的。锅子里炖的排骨咕嘟嘟地冒热气。妈妈一边切菜一边跟他扯家长里短，如果抛开总是叫他找对象结婚的话题，这应该就是自己和家人的理想周末了吧。

“一定要这么早结婚吗？”王一博还是没忍住，皱着眉头很抗拒，总担心妈妈是那男人找来的说客，“我才刚过法定。”

王云倒也不气，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对话方式，“不是催你结婚的意思，只是这么久都不见你喜欢谁，事业和爱好是重要，但妈怕还没看到你结婚有小孩就老了”

“说什么话呢，您一点也不老，以后估计不是在跳广场舞，就是跟在孙子屁股后面跑呢。”不管自己在外面玩的怎么样，但哄起妈妈确实是张口就来。

好在王云不知道他外面，不然亲儿子也得打断腿。

玩归玩，王一博却没有跟几个人过夜。有过的几场露水情缘，来的快散得也快，大家各取所需，也没什么要多说的。

难道就一点真心都没有过吗？

有。王一博也遇到过一个很认真的女孩追在他后边，热烈又长情。直到女孩约他出来，要把自己交付给他的时候，王一博沉默了一会，给人披了一件衣服，走了。

真心难得，承诺太重。看，渣也要渣的有理智。

他为此还差点落下不太行的黑历史。

往事莫再提，好好活在当下。

直到邹楚楚回来那一刻，整个饭桌的气氛还算融洽。

邹楚楚坐上桌打过招呼，王一博刚好也吃完了。

两个人不说话也不对视，都把对方当空气。

王一博说自己有点累，想去休息一会，便搁下碗筷上了楼。

躺在床上开了两局游戏，也没什么意思，灰屏以后王一博便切出来看看消息。全都是叫他出去玩的，王一博懒得一个个回，直接点开群里，回了俩字：不去。

此话一出又炸出一波人，轮流上阵拷问王一博，王一博嫌烦，关了手机没再看。

因为第二天是真的有事。

肖战在办公室泡了一整天，可算是把活赶得差不多了。

抬头看窗外，只剩天边还有一点点色彩，周围高楼早已经亮起了灯。

生理上对食物的需求早就过了劲，但理智还是告诉自己要去休息一会吃点饭。肖战两手一摊，把收尾的活扔给助理们自己就走了。

回去路上肖战妈妈打电话过来，

“战战，今天什么时候回家？”

“不回也行，但别忘了明天的家宴。”

“那我就跟你爸在饭店等你”

肖战捏了捏眉心，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回家，泡个澡，敷张面膜，拉上窗帘，再好好睡一觉。但人过了二十岁就开始衰老了，体力哪有那么容易，睡一觉就恢复。

所以肖战在第二天起床看到身上遍布的痕迹没有一点要淡化的迹象时，内心再一次问候了一遍那个男人。

一直叫他那个男人是因为，那天走得急，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思及此，肖战内心：......

草

好在天凉了，他翻出自己压箱底的高领内搭来凑个数，应该不会太奇怪。

肖爸肖妈已经已经在楼下等了好一会。肖战本想说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但爸妈非得来亲自接他，说要一起去。

"这么多年没见了，怕你不记得，一会跟着我们一起别说错话了。"阮月蓉叮嘱肖战。

"知道了。"肖战斜靠在后座，拨弄着礼盒包装的绳子，"怎么准备这么多东西？"

"这不是一大家子人么。"

肖战惯会在长辈们面前做个乖孩子，比如此刻，他俨然一副听话顾家体贴的后辈模样，跟在父母身后，一个个温声细语地打招呼，再把手里拎的礼物递上去。

邹家奶奶笑着摸摸肖战的脑袋，说这么久没见肖战，越来越帅了。

肖战不好意思地偏过头，笑着挠了挠。

邹奶奶拉着他的手，"你应该还没见过吧，这是楚楚她弟弟。"

笑容在这一瞬间因为一个熟悉的面孔而差点挂不住。

阮月蓉推了一把肖战，"愣着干嘛，快把手里东西给人家。"

肖战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继续维持假面微笑从嘴里挤出"肖战"两个字。

对方一副坦然的模样，甚至还有点冷冰冰地回握，"王一博。"

要了命了，倒了哪门子霉才能遇到这样狗血的事情？

饭都是准备好的，人齐了就开始上，大家也没什么事要谈，就一边吃一边聊家常。

肖战用了半个小时才消化掉"今天在跟世交的家宴上遇到了前天晚上把自己睡了的狂妄摩托男"的事实。

这种事发生的概率不知道和抛起硬币却立了起来相比哪个更低。

以至于邹奶奶问他话的时候他都没听到。

"这孩子，怎么了今天这是。"阮月蓉坐在肖战旁边推他一下，"奶奶问你穿这么厚热不热。"

阮月蓉今天看到他穿这么厚也想问，但她想想这或许又是年轻人的时尚，自己不懂罢了，便也没多问。

肖战说，"不热不热，我就是最近有点感冒，怕冷。"

说这话的时候肖战正好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位罪魁祸首。然而后者正不慌不忙地夹起一块茄子吃下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肖战总觉得他笑了一下。

居然还能笑着么开心，还吃茄子！

够变态的。

虽说是家庭聚会，两家人坐在一起简简单单吃个饭。但看今天这排场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只能说目的不单在吃饭，毕竟桌上三个青年人。

还都单身。

肖战从进门那一刻心下就早已了然。

邹老爷子当年帮过肖父不少，生意场上交心的朋友，属实可贵。

可邹老爷子那个不学无术小儿子接手以后就没做过几件人事。

后来肖父肖母远离商界，但看在当年和邹老爷子的交情上也还是勉强处着。

所以今天的晚宴，意在何处，大家不会不懂。

他和邹楚楚两个人从小一起学琴画画玩捉迷藏长大的。就算将来没能说成这门亲事，联络联络感情也是好的，但最好还是能结成。

乖孩子的形象已经成了肖战的一个标签，这次也是。

他可以笑着接受所有长辈给他介绍的每一个相亲对象，然后再不经意间给人塞一张好人卡，麻烦是麻烦了些，但好形象不能崩。

"战战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聪明懂事。"邹奶奶在饭桌上一个劲地夸肖战。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能有这样的孙女婿。"

"那我看不如两个人相处着试试，正好我们楚楚..."

"不行！"

是王一博开口打断的，这下整个桌的人都愣住了，看着王一博。

王一博也被自己这一句给吓着了，当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一句"不行"已经脱口而出，还被没咽下去的那口口水给呛到气管里，咳得人脸都涨红起来。

"为什么不行？"

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口，王一博抬头就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王云在桌子底下踩他，使劲使眼色。

他却鬼使神差地对上了肖战的眼睛。就像只灵动的鸟儿，眼尾上挑着，就算是生气也这么好看。

但肖战只觉得，王一博的存在，让他本就不太坦荡的人生路上更雪上加霜。

总不能跟大家说他们前两天才睡过吧...

王一博不爱说话也不怎么会说话，但不代表他没脑子。这种话说出来的结果无异于重磅炸弹。

两害相权去其轻，他从内心里速编了好几个理由，然后选择了自认为最可信的那一个。

"因为肖战他，有对象了！"

众人：？？？

肖战：？？？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王一博怕不够锤，又添了一句："我那天在酒吧看到的。"

......

肖战：...你是我大哥，求您，快闭嘴吧！

爸妈看自己的眼神带点责备，剩下的人面上也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邹楚楚，刚刚挤出来的那点温柔贤惠的笑脸也没了。

阮月蓉向来不会当面数家丑，她留下一记"这事回去再算"的眼刀，赶紧转移了话题。

肖战站起身说，"不好意思各位，我去洗手间一趟。"

赶紧去洗手间一趟想好措辞。

长辈在也不好抽烟，肖战在窗前对着风口站着透透气，刚出了一身汗，现在被冷风一吹，刺挠得难受。

人不顺的时候连呼吸都会变得困难吧。

肖战正洗完手准备回去，抬头就见王一博也走了过来。

"你还真是会给我找事啊。"见过肖战真生气的人才会知道，当他发起火来，有你受的。

王一博此刻还没意识到危险，还在嬉皮笑脸，"我这不是在帮你嘛...."

"你管这叫帮忙？"肖战都快给气笑了，"本来一顿饭吃完就完了，现在倒好，一群人一起尴尬。"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有一说一，这确实是王一博的风格。

"那我对象呢？你给我变出来吗？"肖战认命了，他现在只求能把话圆下去。即使王一博现在给他变个海绵宝宝出来，他都能坐在桌上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编下去。

"那不关我的事"

......

"王一博！你是人吗！"

王一博，这个名字他是记下了，是要刻在烟上，吸进肺里也要记住的大坏蛋。（肖老板从小都是乖孩子，即使心里叛逆，也没学会怎么说下流话，唯一说过的那些全都用在王一博身上了。）

他们之间的这些帐，慢慢算。

"不过你真是设计师啊。"王一博从洗手间就跟在肖战后面唧唧歪歪，

"不然呢？"肖战只觉得作为一个男生，王一博如何做到如此吵闹的？

"那帮我设计个头盔呗？"

你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肖战猛地一回头，王一博没停住，差点整个人都扑在肖战身上。

肖战感谢被甲方磨出来的好脾气，即使这么生气了也都没有直接动手，但语气却是满满的嘲讽，"你给我挖了多少坑，现在要我帮你设计东西？"

王一博一边往后退，一边笑脸相迎，"我又不是不给钱。"

"这是不是钱的问题，你自己没数？"

肖战快要把人堵到墙角的时候，包厢的门开了。

"怎么还不进去？"阮月蓉看人出去这么久还没进去，便出来找一下，却发现这俩人在门口闲聊起来。

肖战正在戳王一博肩膀的那根手指瞬间变成手掌拍在王一博肩上，用力捏了一把，尽量藏下咬牙切齿的表情，换成一个和善的笑，维持兄友弟恭的假象。

肖战打着哈哈，"我们俩刚刚聊了会设计的东西。"

靠，劲有够大的...即使王一博被掐的酸疼到眼泪快要掉下来，但也得陪着哥哥一起笑不是？

好在阮月蓉没发现什么异样，只催促他们，"行了，快进去吃饭，这么久不进去太不尊重长辈了，以后有机会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