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接吻吗

DIYAGO老爷爷的葡萄酒庄庄园在距离罗马市中心30公里的地方，历史悠久，风景优美。被老爷爷同时邀请的还有T牌的设计总监和他的男友。

其实大家都会一点英文，所以基本的交流没什么问题。只是涉及到一些比较深的话题，就需要王一博小声地用中文给肖战解释。王一博年轻英俊，与肖战在一起很是亲密和谐。因此，大家都没有把王一博当成是肖战的工作人员。肖战在介绍王一博的时候，用的也是“好朋友”一词。

这对好朋友参观了主人的酒窖。当肖战看到一桌子醒着的各种葡萄酒的时候，他偷偷地问王一博：

“你酒量咋样？”

王一博小声地说：

“还可以。这个酒窖很有名，它出产的葡萄酒是意大利最好的葡萄酒之一，错过可惜。”

肖战道：

“嗯嗯，我不想错过。不过可能你得看着我一些，别让我喝太多。”

王一博点点头。

大家一边品尝美酒，一边聊天。话题聊着聊着，聊到了设计总监WALTER和他的男友PHILIP身上。

WALTER是一个才华横溢，但是特别害羞的人。他说他14岁的时候就和PHILIP在一起了。他深情地看着PHILIP说，在他最黑暗的日子里，PHILIP是他的光。PHILIP比WALTER高一个头，总是搂着WALTER的腰，时不时低下头亲吻WALTER的头顶。WALTER在PHILIP的怀里单纯得像个孩子，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世界顶级设计师。

DIYAGO老爷爷把WALTER当成自己的孩子。他讲了WALTER的故事。原来WALTER小时候受到过非常严重的校园暴力。在他14岁那年，PHILIP转学到了他的学校，从此WALTER遇到了他命中的骑士。在PHILIP的保护下，WALTER的暗黑世界终于迎来了光明，并且激发出他精才绝艳的创造力，成了全世界最有名的设计师，被各种奢牌公司争抢。

肖战和王一博被WALTER和PHILIP的故事感动得一时无语。肖战与WALTER之前在网上有过互动，两人神交已久。他站起来，与WALTER和PHILIP拥抱、干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一博默默地喝下一杯葡萄酒，用英语说了一句：

“不是人人都有WALTER先生的幸运的。”

大家都看着王一博，听他说下去：

“从前有个小孩，因为不喜欢读书，从小就是在一片否定的声音中长大的。父母、老师都觉得他没有前途。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他在学校的绰号叫‘富二代’。大家都觉得他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一直不开心，但是并没有觉得艰难，因为在他世界里，他也有自己的热爱。后来，他16岁的那一年，遇到了一个人……”

肖战把手放到王一博肩上，小声用中文跟他说：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王一博看着肖战清澈的眼睛说：

“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谈论过这件事。但是今晚我特别想说出来。”

肖战放在他肩上的手并没有挪开，朝他点了点头。

王一博继续那个故事：

“16岁的男孩，遇到了一个人，是他学校的英语老师。老师非常关心他，还给他补习。在那段时间，男孩是开心的。他觉得自己被激励着的。他在老师的辅导下，对学习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他不但学习英语，还跟着这个老师学习意大利语。整个暑假，他和老师形影不离。开学后，他的状态也非常好。大家都说这个富二代开窍了。

“有一天，他在老师的宿舍里与他一起看了一部意大利电影，《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那是一部非常非常唯美的电影。他们默默地看完了，完全没有做交流。男孩离开老师的宿舍。那部电影对男孩来说，是自己与自己和解的一把钥匙。他知道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不开心，除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得不到主流人群的认同，更因为他的取向，将让他几乎不可能再被他在乎的人接受。如果这一切就是他的命中注定，那他还要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干什么呢？那一刻，认清自己的那一刻，他几乎是释然的。

“男孩非常感谢那个老师。16岁的他，把他当作人生导师。他给他讲了长久隐藏在心中的一切……”

WALTER忍不住问：

“WANG，然后你和你的老师Fall in love了吗？”

王一博惨淡一笑，道：

“故事讲到这里，任何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爱情故事。但是，事实上不是这样的。男孩并没有爱上他的老师，他一直以来只是把他当成自己的良师益友。

“可是谁知道呢？也许在那个老师看来，这就是一个LOVE STORY。因为老师跟男孩表白了，他的原话是：你是个同性恋；我也是，我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从那一天开始，男孩就开始有意识地躲着这个老师。因为男孩知道自己没有爱上老师，他并不觉得两个同性恋必然会相爱。但是老师一直在纠缠那个男孩，他利用了一切师生相处的规则，向男孩求爱，甚至，还会强行拥抱、抚摸……”

“Oh, dio mia!（我的上帝！）” WALTER和PHILIP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肖战没想到故事的走向是这样的。他气得不行，放在王一博肩上的手忍不住发抖。

王一博也陷入了一种情绪，他强忍着，继续道：

“男孩跟父母说，他不想跟老师学英文了，让他们给他报个别的兴趣班，哪怕是补习班也可以。可是父母对他说，这么好的老师你去哪里找？！你就别作了。你考上大学后，我们随便你怎么作！当然男孩没那么听话。他再也不去那个老师的宿舍了，在校园里看见也都远远地躲开。后来是男孩高二的最后一天，马上就要放暑假的那一天，男孩被留在学校大扫除，不小心在杂物间遇到了那个老师。老师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他反抗了，把老师揍了一顿。

“第二天，学校论坛上出现了男孩和老师抱在一起的照片。这些照片慢慢蔓延到社会上。大家都在传言那个男孩和老师谈恋爱。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能够想到，学校介入了调查。但是这个调查结果，与其说是调查结果，还不如说是舆论结果。所有人都说是男孩勾引了老师。因为男孩从小不好好学习，是个富二代纨绔子弟。还有人说，老师好心给男孩补习，没想到引狼入室。父母也责怪男孩，如果你一直行得正坐得端，这些破事怎么会找上你……”

“别说了别说了！”肖战抓着王一博的肩膀，摇了他几下。他实在是不忍听下去了。

王一博看着肖战，笑了一下，拍拍他肩头的手，道：

“没关系的。我早就放下了。DIYAGO先生，你的酒好喝得像魔鬼的毒药，把我们最不堪的故事都勾了出来！”

DIYAGO老爷爷走过来给了王一博一个大大的拥抱，拍拍他的头说：

“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你一定会找到能给你带来光的人。”

PHILIP在一边也是气得要死，他不甘地问：

“你报警了吗？那个老师应该去坐牢！”

王一博摇摇头：

“没有发生最不好的事，就算是报警也没用。更何况，那个男孩拿不出证据。而且，那个老师求男孩，说他不能失去工作，而男孩年轻、有钱，可以去国外留学生活，重新开始……男孩过了整整一年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高三毕业后就来了意大利……”

晚宴结束。

肖战王一博坐着车离开庄园。

肖战喝得有点多，他酒量本来就不好，此刻他有点头晕头疼。但听了王一博的故事，心情太压抑了，酒气被压着发散不出来。他沉默着看着窗外的夜色下的葡萄树。王一博感受到肖战的情绪，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他实在不应该在那个场合讲这个故事，把本该轻松愉快的氛围搞得那么沉重。他偷偷撇了一眼沉默的肖战，看到一张红白的脸，眼眸波光粼粼，眼角通红，竟然泫然欲泣。

“对不起！我扫兴了吗？你，你还好吗？……”

“停车！”肖战突然命令道。车子停在路边。肖战动作敏捷地下车，扶着一颗树想吐却吐不出来。王一博赶紧跟上去，拍着肖战的背。

肖战被清新的冷空气激了一下，胸口的郁结散了开去，虽然还醉着，但是身体好过很多。他靠着树静默了半晌，幽幽地道：

“一博，你真的已经放下了吗？”

王一博想了一下，道：

“我到意大利后，就遇到了三年疫情，家里生意也破产了，大学也没有念几天，现在在一个小作坊里打打工，养活自己……战哥，你觉得我惨吗？”

肖战看着王一博，他在他年轻的脸上找不到一点阴郁，只听王一博道：

“世上的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我肯定不是最惨的那个。我觉得我正在转运，你看，我在火车站随随便便就能捡个超级大明星回家，这运气好的，说出去都没人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肖战扑哧一声笑出来，他戳了一下王一博的胸口，

“瞧你这傻样！”

王一博下意识地握住了肖战的手。

两人顿时静默下来。

肖战抬头看看天空，道：

“王一博，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王一博也抬头，找了一下：

“哪有月亮？”

肖战白了他一眼，道：

“王一博，接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