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王一博睁开眼的时候被一身的酸疼弄得皱了皱眉，一抬眼就撞进了躺在一旁撑着胳膊笑着看他的肖战。

“早啊。”他扬眉展笑，一双清泉般的眸子柔柔地看着自己怀里的人，身后迎着从窗棂外流泻而入的霞光。

美色误人。

王一博脑壳一阵一阵的痛，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跟他共赴云雨了呢？

说好的对王一沅一往情深非君不娶的呢？这个薄情寡性的登徒子！

肖战见他龇牙咧嘴的，揽在腰间的手揉了揉，温声道：“怎么了？还疼？昨儿夜里已经敷过药了啊……”

“你！你还说！三更半夜的，你让人去寻这种药来，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嘛！”王一博涨红了脸埋怨道。

“嗯，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恢复的不错。”肖战说着，低下头亲了一下他染上红晕的脸。

“干嘛？”王一博没好气地斜眼看他。

“为夫昨夜表现如何？”肖战见他这副模样有趣的很，刻意揶揄道。

“差！差死了！”王一博损得毫不留情。

“哦……”肖战不气不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往后本王可得多和王妃好好探讨探讨。”

“滚！”王一博气得摔枕头。

撇下来独自一人生闷气的王一博，肖战率先洗漱完换了衣服，刚一踏出房门，贴身侍卫长汀立刻跟了上来。

“如何？”肖战背着手走在长廊上，眉眼间的温存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凌厉气息。

长汀紧随其后，一板一眼地回道：“已在书房候着回话了。”

肖战转过弯去，回眸间目光掠过从卧室里被赶出来的一众仆从，唇边勾起淡淡的弧度，扯出一抹噙着冷意的笑容。

“长汀，你见过飞上枝头的小麻雀吗？”他如闲庭信步，漫不经心地问道。

身后的人规规矩矩地答道：“未曾见过。”

“当然见不到啦。”肖战清清冷冷地笑了起来，“麻雀飞不上枝头，倘若侥幸上去了……”

说的人顿了顿，似是听到了晨风之中几声鸟鸣，侧耳听了一下。

沉寂了片刻后又悠然地开了口：“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眯了眯眼，眉宇间浸染了彻骨的寒意。

王一博，你最好是不要欺骗我。

室内。

王一博瘫在浴桶里泡着水，氤氲的水汽掩不住水里摇曳的鱼尾，他掬着水洗了洗自己的一头金发，嘴里嘟嘟嚷嚷着。

“还是短发清爽些，这些人怎的都是满头长发的，每天起来还得束发，真是麻烦。”他一边埋怨一边打理着头发。

沐浴后，他变回了墨色披肩长发，伸着长腿玉足从浴桶里走出来，指尖微动，素衣长袍便飞到了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

忽然，少年目光一凛，看向屋内窗棂处厉声道：“是谁在那？出来！”

“……”

一抹身影从窗外掠过，转瞬间便移到屏风后面，弯着腰小声道：“是我，小殿下。”

王一博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长舒了口气，连忙招呼人过来：“原来是龟爷爷，你怎么来了？”

被唤作龟爷爷的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满头银发的老者容颜却未曾衰退，仍是眉清目秀，此刻正一脸的愁容：“我的小祖宗，你怎么独自跑出了将军府，忘了长老临行前的忠告了？”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况且姥姥也说了，只要不离开京城也没什么大碍。将军府离这也不远，它若是无碍，自然波及不到我身上。”王一博气定神闲地坐到了椅子上，看着桌子被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早点，迫不及待地开动了起来。

“可是……”

王一博吃得鼓着腮帮子，一面抽空回答道：“我这也是为了保命啊，那个王一沅寻死觅活的，万一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遭殃的不还是我。”

龟清江长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在你身边谋个差事，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也行。”王一博若有所思，“他们人间婚后不得回门么？到时候找个由头带你过来，不过你这行头肯定要换换。”

龟清江点了点头，捏了个诀换做一副贴身侍卫的模样，剑眉星目的，颇有几分英气。

“啧，不愧是四海里美誉远扬的清江大人，当我的贴身侍卫真是委屈你了。”王一博笑着打趣道。

龟清江摇了摇头，“小殿下，你可长点心吧！这个八王爷可不是外界传的那样纨绔不堪，他的城府深着呢！”

王一博耳朵一动，压低了声线：“有人来了，你先回去吧，等我回门后再去寻你。”

这边的人前脚刚走，便有女使在外屋帘外开口询问道：“王妃……平阳郡主过来了。”

平阳郡主？

王一博正了正衣冠，脑子里回想起来，这个名字似乎常被提及。

平阳郡主是朝中颇有权重的梁国公的嫡孙女，自小荣宠在身，姑母更是当今皇后娘娘，便养出了一个飞扬跋扈的性子。

听说时常缠着肖战，多次暗示姑母替她赐婚，只不过皇后那边虽爱纵着她，这事却没答应。

王一博不禁嗤笑，这小丫头，难不成到了今日也不知退缩么？这肖战好龙阳已是满京城皆知的事，她倒好，还能纵着性子上门闹事。

“她这是不给我拒绝的意思了？人到哪儿了？”王一博懒洋洋地擦了擦嘴角，慢悠悠地问。

帘外的女使恭敬地答道：“在外室坐着呢，说是见不到您就不走。”

“行。”王一博站起身来，确认了自己衣冠齐整后，风度翩翩地往外走，“她既然想看看我，那让她见见呗。”

“砰——”

王一博刚从内屋走出来，便看见平阳郡主怒气冲冲地摔了茶盏，冲着女使骂道：“这什么破茶，你是想烫死本郡主吗？等会我就让战哥哥把你这笨手笨脚的奴才惩治了发卖出去！”

被骂的女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哭着直求饶。

平阳郡主充耳不闻，看见来人仍旧高高坐在主位上，俨然将自己当做是王府的女主人一般，冲着王一博笑了笑：“小公子见笑了，这丫头服侍不周，本郡主替战哥哥管教管教。”

王一博冲她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使，冷冷的开口：“还在这碍什么眼？下去领罚吧，平白叫外人看了笑话。”

他说着，咬着外人二字正巧对上郡主暗下来的目光，却仍扬起灿然的笑意对人关怀道：“见笑了，想来我家王爷素日里待人是极宽厚的，也没什么人替他管这些杂事，往后可得多向郡主请教一番了。”

一句话道出外人二字，先将这跋扈的小郡主多管闲事的由头挑出来。再彰示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又冷不丁地嘲讽一个未出闺阁的少女到别人家里指手画脚。

这番话一出来，果然原本嚣张得意的郡主脸色就有些挂不住了。

饶是如此，平阳郡主也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顺着杆子往上爬：“也是，小公子名门望族的出身，六艺自然是通晓的。然而这内庭之道恐是短时间难以授受的。本郡主与你投缘，多指点指点也无妨。”

这一言两语的，听上去颇有几分好意，实则每一句都在讥讽。不是讥笑他出身贵胄习遍了六艺却最终只得当个妇人似的嫁与他人，便是讽刺他一介男子要来守着一方宅院，操持这些内庭之事。

可惜王一博本就不是什么俗人，虽不大长于言辞，但每每开口就是一击毙命，牙尖嘴利得很。

他扬眉笑了笑，似是欢欣鼓舞着应声：“那是极好的，听闻国公府上由县主娘娘操持着一府上下是极妥帖的，想来郡主也是一把好手。”

这话一出口就实在是赤裸裸的嘲讽。

梁国公虽是德高望重，膝下的小公爷却是从小娇纵坏了的，不大争气不说，吃喝嫖赌占去了前三样，后院美妾成群，外头还安置了几个外室。

小公爷的嫡妻永安县主打理府上事务委实没什么手段，又不讨小公爷欢心。王一博的一番话，算是十足十的讥讽，压根没有一句是褒奖的，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平阳郡主积了满肚子的怨火无处发泄，眼看着就要按捺不住，站起身来似是要发作，却忽的顿了顿，一双燃着怒气的美目瞬间蓄满了泪花，声线陡然委屈了起来：“一博哥哥何必如此，平阳虽与你初相识，但自觉一见如故，不过是说几句体己话罢了……一博哥哥若是觉得平阳烦人，也不必出手伤人啊……”

说着，那副柔弱无骨的身子就那么轻飘飘地自己往后跌，不偏不倚地摔在地上，眼角的泪花适时地跌落出来，一副受尽冷落，楚楚可怜的模样。

王一博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一道身影已经快步走进来，一边扶起了平阳郡主，一边温润地开口：“平阳？怎的摔了？”

看到肖战这副关怀的嘴脸，他扯了扯嘴角，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平阳郡主借势软了身骨倚靠在肖战的怀里，面上还假意宽容道：“不怪一博哥哥，他也是无心的……”

哪知肖战也是个惯会装盲做哑的老狐狸，虚扶着人往客座上一放，自己也顺势落了主位去，颔首回道：“他是个被宠坏了的，但心性纯良得很，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坏心眼，还望郡主多担待些。”

一句话便把那些弯弯绕绕的小手段化解了，又堵得人说不出话来。王一博坐在一边听得差点笑出了声。

平阳郡主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坐在那里委屈巴巴地唤道：“战哥哥……”

肖战却摇了摇头，叹息道：“平阳，往日我未成家，你这称谓倒是没有勒令着改。如今我府上算是有了嫡夫人，这规矩总要守的。我与你差了一辈，你唤我，唤一博做哥哥都不合礼数。”

“可是……”平阳郡主想辩驳，立马被打断了去。

“在我府上也就罢了，到外头去会叫人看了笑话的。听话，往后见了我俩，都称一声叔叔吧。”肖战一字一句温文尔雅的，似春风般温柔又和煦，言语间却又透着一股清冷劲儿，将人隔绝在外，难以近身。

果真，平阳郡主听后，也未尊着喊他，只一味哭着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