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广陵王的一个工作日。你在酒楼一不小心被灌醉后,迷迷糊糊被下人送回了家。
他接过烂醉如泥的你,然后……
夏夜晴朗。你靠在广陵王府中凉亭的长椅之上,又斟了一杯酒。
你不知道已经喝了多久,只觉得夏夜的风也变得有些带着凉意。
“此处有欢伯,何人封醉侯……”
你将盏中之物一饮而尽,空荡荡的酒杯顺着指尖掉在了桌上。
也许师尊今夜不会来了。
你带着几丝失望,却又变成了无可奈何。你明明知道他不会来的,却还是存了几分期待。
今夜本是有紧急任务,你在天香阁时便已醉的不轻,但仍是保留了一丝丝清明。因为今日对你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年年今日,你都会戳戳他的心纸君,邀请他下山来,从蜀中来,来广陵。
虽然不是他因为闭关,心纸君毫无回应,便是说他不便动身来世俗之间,但你仍旧每年在今日临近时,呼唤着那白色长发的心纸君。
你对于他来说……到底算是什么呢?
你撑着脑袋,看着天边模模糊糊的月亮,心中愈发觉得失落起来。
或者说……他对于你来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每年此时,你便陷入这无尽的妄想之中,酩酊大醉一场,等醒来之时,陷入繁忙的公务之中,那愁苦便也排解了几分。
“……怎么醉成这样?”
你支起脑袋,看着面前白色的身影,眨了眨眼。
真是稀奇了,明明大脑的理性告诉你广陵已入了夏,可你偏偏嗅到了白梅的轻浅香气。
于是你嘿嘿一笑,“仙人……你是仙人……不,不对。”你伸出指尖,向那你眼中的一团白气伸出手,“你是白梅精吗?”
咦,这白梅精,怎么还会皱眉头。
哦,好像还说话了。
“……胡闹。”
只此一句,你的酒便醒了七八分。幼时在阁中被教习的回忆一瞬间涌上脑海,哪怕已成了大人,还是不由得回想起了……
被师尊点名的恐惧。
——!糟了!
你“蹭”地一下站起身,却偏偏没注意到头顶上那尊石像。
……是谁把财神爷的石像搬进广陵王府的啊啊啊啊啊啊?!
你已经完全忘记了,本月绣衣楼入不敷出时,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破庙里捡回了这尊财神爷,每日拜拜,招财进宝。
只是这么一撞,你白眼一翻,很没面子地在白梅精面前晕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你枕着什么软软的事物,还垫着月白的绸缎,冰冰凉凉,让人忍不住蹭了蹭。
“醒了吗?”
你这才发现垂落在自己耳侧的发丝如雪,淡绿色的双眸不含任何感情,却是熟悉的人……
你下意识伸出手去抚他的下巴,“……师尊?”
“嗯。”他一只手搭在你的肩头,那不知何时而来的蝴蝶停落在你的耳尖,有丝丝痒。
“……师尊?”
你终于彻底清醒了,枕着的哪是什么枕头,而是……男人的大腿!
“师尊!”
你下意识想坐起身,却被男人按住了肩膀,“当心头晕。”
你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嘴角,生怕昏迷之中做出流口水之类的不雅之举。
“放心,你睡得很老实。”他像是看穿了你的意图一般。
“师尊怎么会来广陵王府……?”你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又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不是你唤我来的吗?”左慈的语气依旧是万年不改的冷,“你唤我,我便来了。”
也许是残余的酒劲让你发了昏,“我唤师尊,师尊便会来吗?”你的语气带着微不可查的期待与委屈,“这些年,我一直盼着师尊来呢。”
“仙门中人……”
“你是仙人,但也是我师尊啊!”
你一骨碌爬起来,站在左慈面前,声音拔高了些,“师尊是不要我了,对不对?”
你像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因为下山去锦城看食铁兽时因着人潮汹涌而和大部队走丢了,你便一直哭啊哭啊,直到左慈出现在了你面前。
你也不管他平日的严厉脾气,只是紧紧拉着他的袖子,大哭着,“呜呜……师尊不要我了是不是?师尊要把我丢掉,要让我回广陵去?”
他却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格,只是任由你拉着。就在围观群众还以为是拐卖儿童事件时,史子眇终于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一把把哭到一抽一抽的你抱进怀里,“好啦好啦,没事了……”
你哭着睡了过去,却在抱着自己的人怀中嗅到了白梅的清香。
“史君,我来。”
“师尊对于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你捂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留下身为大人的可耻泪水,“可我对于师尊来说呢?我到底算什么啊?”
你想起,他也许从不是什么温柔之人,自有记忆时,便是严苛冷酷占的更多些。
“你把我……只是当作师尊吗?”
这句话说得太轻太轻,不像是仙人该有的情绪。但还是被你听了进去。
……是啊。
你把他……你把左慈,到底当作什么呢?
原来一直逃避的人,是你吗?
想到这里,你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攀上面前人的肩膀,凑近他宛若天神的脸庞。
你贴上了他的唇瓣,那和你想象的一样冰凉。尘世的感情,似乎不适合与仙人相提并论。而你这些年幼稚又朦胧的感情,被这夏夜突如其来的清风吹掉了笼罩的纱。
许久,许久……你感觉他并无任何反应,而自己的唇上却是一片温热。
原来自己还是没出息地哭了。
你收回了这个吻,也许是最后的吻。
有时你会想,他也许是活了太多年,早已没了普通人的感情。
可你还是个小女孩时送他一只歪歪扭扭的纸鸢,一根粗糙的木头剑,一颗在山下捡到的好看的石头,还有……
你为他做的花环。
他收到这些礼物时的神色,足以让你付出一生去眷恋思念。
只是,纸鸢断了线,木头剑被虫蛀破,石头早已蒙尘,而那花环……人间许多事早已不复如初了,纵是自己情难自已,又能如何?
不过是……给他多添几分难堪罢了。
“在这里。”
你抬起头,他仿佛看透了你的心思。那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木盒被纤长的指尖打开了,回忆里的那些物件却好似当年自己送出时的模样。
完好无损的纸鸢,依旧锋利的木剑,闪闪发光的石头……甚至不知这些,六岁时送他的羽毛,七岁时送他的护身符,八岁时送他的银耳铛……
还有那花环,不知左慈用了什么仙术。这许多年过去,竟从野花野草长成了永生永世绽放的生命。
“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
你愣愣地看着他将你拉进了怀中,用额头抵住你的额头。
“你的心意,我知晓了……”
他的声音如环珮流水,“今夜,我便陪到广陵王尽兴,可好?”
若是仙人有了情感,便也成了凡人。情之一字,许是难解,许是……命中注定一劫。
但若此劫命数是你,却是这漫漫百年时光之中,左慈唯一的幸事。
“不过……谁教你去吃花酒的?”
你:……
活了几百年的人生起气来还是很可怕啊呜呜呜呜……
左慈倒是没有告诉你,他昨夜与史子眇对弈之时,对面温柔的三百多岁老人笑眯眯落下黑子,“明日你不去广陵吗?”
他在黑子中轴落下白子,“不去。该你下了。”
史子眇微微叹了口气,又落下一子。
这老头,对着那孩子就占个嘴硬,十二年前的明日,便是那孩子入门那天,怕是想着要让左慈去广陵一趟,才好圆满这份情谊。
只是若自己直接开口去劝,反倒落不得好。这老家伙活得比自己还长,脾气怪得很。对于气死人一道倒是很擅长。
于是他故作玄虚道:“我这几日夜观天象,发现广陵上空红鸾星动……”
白发男人的手微微一顿,又落下一子。
“只是若无人拦上一拦,这广陵城的主人,怕是要有桃花劫了。”
“……你输了。”
史子眇眨了眨眼,面前的白色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空余棋盘上几颗黑白子。
“左君!你没说是下格五啊?!”
晴朗的月夜,万物星辰都要为之黯然失色。却是人间好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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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