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一步步地走进来，她的骨骼和肌肉也慢慢回到像人的样子。

变回一个普通娇小的女生。

她走来的时候，沈南墙也看到了她的过往，就像今天沈南墙遭遇的一切，而她却度过了一年。

从背后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到越来越厉害的欺凌，像是温水煮青蛙般磨走了希望。

她带着哭泣的心问：“为什么是我？”

大量的情绪扑面而来，攻击人心。

幻境对于沈南墙，对于季晏而言，这里是假的，是他们想要离开的地方，而之于幻境里的“人”，这个世界却是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切切实实，他们的情绪谁又能说不是真实的呢？

她接着问：“为什么没人能帮帮我？”

潮水般的绝望向沈南墙涌来，女鬼不仅在问沈南墙为什么没人来，也想在问沈南墙为什么不来帮她，选择和其他人一样。

这点，沈南墙只能据实以告：“你死的时候，我还没在这。”

女鬼陷在自己的世界，对沈南墙的话毫无反应，怨恨化为黑色的线，密密麻麻伸了过来。

沈南墙心里叹息了一声，嘴里含着火诀，念出的字在空气中变成了烈焰向黑线扑去。

而沈南墙也是控制着火焰大小，只是将怨气的黑线阻隔，没烧到女鬼身上，但女鬼还是被火焰烧得直叫，痛苦万分，让沈南墙没想到的黑线居然比之前更加浓重，而女鬼身上的怨气却越来越稀薄。

她在用全力，没有留任何余力。

这么不顾自身地向沈南墙攻击，没想到逃跑，沈南墙随便一想，也能清楚肯定是幻境主人下达的。

不仅要在生前被安排着，度过了绝望的人生，连变鬼都不能自由。

沈南墙停下了嘴里的火咒，任凭女鬼带着怨气向自己靠近。

仅剩下一臂之距时，沈南墙抬手向女鬼的面目探去。

伸手的时候，黑线一层层裹了上来，沈南墙只觉得手背上有些被勒伤的刺痛。

沈南墙伸出手指续点了下女鬼的双目之间。

“秦晴。”

沈南墙念出了女鬼的名字。

女鬼被念出名字的时候，才有了一丝属于“人”的表情。

她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又像是被谁夺走了思绪，又变成了刚刚只有怨气的样子。

就这么几秒的拉扯，沈南墙也察觉到了。

沈南墙咽下了想说的话，直接镇压住了女鬼，接着试了试往生咒，全然没有用。

不能往生，无间轮回。

女鬼也感知到了她的鬼生大概就要停在这里了。

她嘶吼着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抬眼看向了阳台。

沈南墙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外面的天是暗的，月亮是血红的。

大概察觉到女鬼就快被沈南墙消灭，幻境对女鬼的压制也在散去，大抵就是感觉她有没用处了，选择了放弃。

女鬼拿回了对身体掌控权，也不说话，就这么呆呆地看着。

沈南墙感觉到了她的平静，不由问道：“那个时候也是晚上吗？”

　女鬼只是流下了血泪，她感觉自己再一次回到了那一天，她站在阳台，夜是冷的，风是冷的，地面也是冷的。

她是痛的，死亡原来那么痛苦。

沈南墙在她彻底消失前，轻轻地和她说道：“明天会是个晴天。”

明明是属于阳光下的名字，却死在了夜晚，生前身后都是。

“何必呢。”沈南墙喃喃自语，幻境创造出他们，却给了他们这种人生。

收拾好心情，沈南墙抬脚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去，室外的浓雾不能阻碍到沈南墙半点。

原本宽大的校门被紧紧关上，一副不让任何人出入的意味。

沈南墙闭上眼睛，感受着门的视线，她指挥着嫁衣人偶带着季晏走到了一堵墙处。

季晏果然信守承偌来到了学校，但他不止没能进来学校，还被会动的嫁衣人偶吓得不行。

此时，他全身僵硬地站在墙外，看着面前这堵破破烂烂的门露出了一大个洞。

这墙自然和清净观院内的那个一模一样的那个，这还是沈南墙亲自修修补补无数遍的墙，她熟悉的把自己乱堆的砖头一块块抽了出来，终于够了一个能容人进来的大洞。

随手一算，沈南墙今天已经拆了两扇门，一堵墙了，不知道等等还有什么等着她拆。

“来。”沈南墙从洞口探出身，热情地呼唤季晏爬进来。

季晏想了想自己碰到的事，还是听话的爬了进来。

看到季晏脸上的苍白，沈南墙就知道他大概在这里的“家”中碰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季晏进到学校的一瞬间，浓雾中开始发生奇怪的声音，原本黑黑暗暗的楼里像是有人开了灯，散发着奇异的光。

季晏被这些不该出现在正常世界的东西吓了一大跳，沈南墙伸手去扶他，却被季晏躲开。

他半蹲着靠在墙上，声音颤抖无比：“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不是我的同学！不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家人！我怎么会在这里！”

沈南墙低头看他，这一切对季晏一个普通人确实过了，但他只能自己醒过来。

沈南墙静静地陪他过了一会。

季晏抬头，与沈南墙对视，他深呼吸几口，喘息着问她：“那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