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村的山路比王一博跟郭丞想的还要难走，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王一博的腿肚子发软，再抬一步都没力气了。郭丞比他还不如，落在最后面，手里拄了根树枝，靠在旁边喘气。

宋云山走在王一博的前面，从口袋里拿了个橘子扔给郭丞：“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走。”

郭丞接了橘子，问他还有多远。

宋云山说，还远着，才走了一半的路。

郭丞仰天长啸：“天啊，杀了我算了，我现在腿都抬不起来了。”一边叫天，一边坐在地上剥橘子吃。

高风也扔了个橘子给王一博，自己剥了半个扔给宋云山：“你们第一次来已经不错了，普通人三分之一爬不到就要叫天了。”

王一博说，我已经在警校的时候训练一整天都没这么累，腿酸得根本就抬不起来了。

宋云山说，你们市里没山要爬，到哪里都有车。我们这里就不一样了，好多地方车开不进去，就靠一双脚在走。

郭丞说，还好他在市区，不然罪犯没抓到，这山路就要了他的命了。

高风突然来了一句：“你们只是今天走这么一次，他们看山人一天都要走好几次。”

郭丞一下子没听懂，就问宋云山：“你们队长说什么？”

宋云山也没放在心上：“我们队长这是睹物思人，抒发情感。”

到山顶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四个人在半路上实在热得不得了，都打了赤膊，快到山顶的时候才把衣服穿上。

山顶有几个村民在看着，搭了个简单的小木屋。山口设了路障，用的是碗口粗的松树干，旁边有个石头堆，上面插了块木牌。郭丞问是什么，宋云山答不上来，高风说，那是郭亮山被打死的地方，石头堆是巴山村的风俗。

郭丞问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高风说，他小时候是在巴山村长大的，算半个巴山村人。

山顶的村民又带他们翻过山去看，等到下一个看守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这个看守点比山顶的那个要大，设在半山腰，平时看山人要巡夜的时候就住在这里。王一博他们到的时候，看守点的几个村民正在外面烧篝火取暖。

郭丞看了看这架势，一声“我靠”出口：“这敢情是水泊梁山。”

高风跟宋云山去问村民看守点的情况，用的是当地的方言，王一博跟郭丞听不懂，只能在木屋子里等消息。

高风跟宋云山回来的时候，王一博跟郭丞走了一天的山路，都要累得睡着了。宋云山带了半只烤兔子进来，坐到木地板上递给王一博跟郭丞吃。王一博吃了几口吃不下，问高风问到了什么情况。

高风说，村里的村民这几天已经搜了大半个山了，估计再搜个一两天就能把那几个偷猎的人搜出来了。

郭丞咬了个兔腿吃得正香，满嘴的兔肉，话也说不清楚。

高风问他，要是人抓到了，他打算怎么办？

王一博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总之不能让人被村民打死了。

宋云山又问，他们手里有枪怎么办？

高风说，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估计有枪也不敢开了。

郭丞说，开枪也没用，他看这个架势，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把人淹死。

高风正要说叫他们睡一下，等下有情况才有力气去抓人。话还没说完，外面不知道是谁开了一枪，接着就听到有人在喊：“找到了，找到了，快来抓人，快来抓人……”

四个人赶紧跑出去看，高风跟宋云山跟着火把就怕，王一博跟郭丞不熟悉山路，落在了后面。等到他们追上去的时候，村民已经把那几个偷猎的人给抓住了。一共三个人，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捆着，就跟捆猪一样。

三个人躺在地上被村民打得鼻青脸肿，一个人肚子上被踹了一脚，抽搐了几下，躺在地上不动了。另外两个人吓坏了，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村里上山来抓人的都是年轻人，不吃这一套，高风跟宋云山也拦不住，看他们把地上的两个人往死里打。

王一博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拔枪朝天上开了一枪。山里有回音，一声枪响传了一遍又一遍。

不开枪还好，这一开枪，村民就开始发狂起来了。他们知道王一博跟郭丞是上面派来带人下山的，仇还没报，要他们把人交出来是不可能。有村民胆子大，就要去抢王一博手里的枪。

王一博不能朝他开枪，只好又朝天上开了一枪示警：“听好了，我是市局派来调查的王一博，你们再不收手，就是袭警了。”

有人就喊：“去他妈的袭警，我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赶紧给老子滚蛋，不然老子连你都打。”

王一博也在气头上，反手就给人按到了地上：“你他妈的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你这是袭警，老子送你去坐牢，你信不信？”

那人又喊：“警察打人了，看到没有，警察打人了。”

王一博正要拿手铐给人拷上，后脑勺突然挨了一棍子，眼前一黑，人就昏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巴耳县的医院里，王一博头疼得厉害，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发现整个脑袋被包成了一个卤蛋。

郭丞一直守在他身边，看他醒了差点没哭出来：“博哥，你吓死我了，那天你流了好多血，我还以为你要挺不住了。”

王一博说，我还没娶老婆，不会那么早牺牲的。

郭丞就去叫医生，医生来的时候，村支书也跟着进来了。医生给王一博做完检查，没什么大碍，及时到医院去换药就好。医生检查完走了，王一博又问村长，案子怎么样了？

村支书叫他放心，说那三个人没被打死，被高风给保下来了。

王一博问，他们怎么那么听高风的话？

村支书说，你那天被人打了一棍子，流得身上都是血，又没人肯送你去医院，高队长没办法，只能跟他们亮明身份了。

郭丞抢先一步，问高风亮明了什么身份？难道他是省厅派来的？

王一博说，你电视是不是看多了？

村支书说，高风是郭亮山的儿子。

郭丞又问，可他们不一个姓。

村支书说，高风跟他妈妈姓，他妈妈跟郭亮山是离异的，就是因为郭亮山把钱捐给村里的事情。他们两个离婚的时候，小郭七岁，高风五岁，大儿子判给了爸爸，小儿子判给了妈妈。小郭的脑子烧坏了，就是因为郭亮山半夜巡山回来晚了，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郭丞说，那他还真是个大好人。

村支书叹了口气：“可惜好人没好报。”

王一博没说什么，只问他：“高风是郭亮山儿子这事，你知不知道？”

村支书有些难为情，说他是知道的。

王一博就不说话了。

临走前，村支书又拉下面子求王一博帮忙：“王领导，那个，小郭他儿子其实是个黑户口，明年就要上学了。你看，你是市里来的领导，能不能……能不能帮个忙？”

王一博看了他一眼：“好人有好报。”

回到六组，王一博脑袋上的几圈纱布算是拆了，就是后脑勺的地方被木棍打开了一个大口子，用一块纱布包着，罩了一个网状的套子。黄队给王一博放了一个星期的假，叫他伤口结痂了再来上班。一个星期不够，那就放两个星期。

王一博得了便宜还卖乖：“黄队，我这算工伤，有没有补贴啊？”

黄队说，夏局都亲自来组里看你了，你还要什么补贴？

王一博说，那你得给我带薪休假，不然划不来。

黄队说，你在这卖菜呢？少给我讨价还价。

王一博就笑：“黄队，你知道我向来就穷，爱财如命。”

黄队说，走走走，你赶紧给我走，夏局还要派案子给我，我得到局里去开个会。

王一博把帽子往头上一戴，正好遮住头上的纱网：“黄队，那正好，你载我一程，我去医院换个药。”

黄队就笑：“你小子，还挺会精打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