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喝得有点多，王一博起来的时候头还有点疼。郭丞还没醒，趴在床上睡得跟头死猪一样。王一博踢了踢他，郭丞没有反应，翻了个身接着睡。王一博就不管他，拿了村支书给他跟郭丞的脸盆牙刷毛巾到公共浴室去洗漱。刚进门，宋云山正从里面上厕所出来，跟他热情地打招呼，又说，村支书拿了两壶热水上来，给他们刷牙洗脸的。

王一博说好，又问他跟高风有没有去看过案子。

宋云山说没有，他跟高风是上午来的，在招待所躺了一下，王一博跟郭丞就来了，还没来得及去看案子。

王一博说，那等下吃完早饭就去看案子，不要耽误结案时间了。

宋云山说好，又笑着说，市里来的就是跟他们不一样，比他们积极多了。

王一博就不说话了。宋云山会看脸色，看他不说话了，又说，他先下去吃饭，叫王一博跟郭丞洗完了就下来吃饭。

王一博说好，宋云山就下楼了。洗完了去房间叫郭丞，郭丞还是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王一博就不管他，换了警服下楼，就看到宋云山咬了半个烧饼，就着白粥在吃早饭。

宋云山招呼他过来坐，递了一个烧饼给他，说这是竹鼠肉烧饼，特别好吃，别的地方还吃不到。

王一博接过来吃了一口，竹鼠肉没那么油，吃起来很有嚼劲。宋云上又要给他盛白粥，王一博忙说不用了，他自己会盛。宋云山就把碗跟勺子递给他，叫他自己盛。盛了白粥，宋云山又递筷子给他。王一博接过来喝了几口，又问他，怎么没看到高风？

宋云山咬着烧饼漫不经心：“风哥去查案子了，一早就去了。”

王一博说，你跟我说说这个案子，他跟郭丞被派过来的时候，上面都没把案子说清楚。

宋云山说，他们也是到这里才知道这个案子的，他们也是上面派的任务，半夜起来就往这里赶了。

王一博问他，到底是什么案子这么着急？半夜都要赶过来。

宋云山说，他也是听村支书说的，巴山村有个一级的森林自然保护区，前几天来了几个偷猎的人，被看山的人抓到了，两边人起了冲突，那个看山的人就被打死了。

王一博说，那这事归地方派出所来管，怎么市局也要派人过来？

宋云山说，他们派出所派过人来管了，没用。那个死的看山人是他们村的民兵连长，在村里声望很高。又是个大好人，年轻的时候在外面做生意，赚了钱回到村里修路造桥，要不是他出了点钱，光县里那点钱，这山路还修不起来。村里哪家人穷，他都要送点钱去接济。哪家人的孩子没钱读书，他也要去送钱供孩子读书。村里的年轻人到外地去打工，家里的老人小孩生病，都是他叫人赶骡车送的医院。

王一博说，还是个活菩萨。

宋云山说可不是，又说，他这一死，村里人都疯了，把山口那边全都封了，整天派人守着。村里的年轻人也请假回来，整天到山上去找人，那几个偷猎的人跑不远，要是被找到了，不被活活打死才怪。

王一博点点头，说那是他们活该。

宋云山又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又不能让他们把人打死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不兴梁山好汉那一套。

王一博倒是小看他了，宋云山这人挺有原则的。这样一想，王一博对他就有点好感了。

吃完早饭，王一博跟宋云山到村里去找高风。被打死的那个看山人叫郭亮山，53岁，村里的年轻人都叫他郭叔。王一博跟宋云山到郭亮山家里的时候，大堂里还摆着郭亮山的尸体没有送去火化。来上香的人很多，上完香的人又去烧纸钱，烧得满屋子的烟有点呛人。

王一博跟宋云山也给郭亮山上了香，出来的时候，看到高风跟村支书在郭亮山的院子里不知道在说什么话。

他们说的话王一博有点听不懂，就问宋云山：“宋副队，你们高队长跟村支书认识吗？我看他还会说这里的土话。”

宋云山倒是没放在心上：“风哥是巴山村出去的，这里是他老家。”

王一博又问，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宋云山说，这我哪知道，又说，还能什么时候出去的，肯定是考上大学才出去的，知识改变命运。

王一博一时有些无语，正要再问，村支书就看到他们了。村支书跟王一博打了招呼，问他现在要不要找人过来问问情况？

王一博说好，先找郭亮山的亲属过来问问情况。

村支书说，郭亮山就一个儿子，小时候发高烧脑子烧坏了，是个傻子，问不出什么来。

王一博又说，那就叫前几天跟郭亮山一起上山的那几个人过来问问情况。

村支书说好，又叫早就等在旁边的几个年轻人过来让王一博问话。问话之前，村支书又给他们介绍王一博，说他是市里来的领导，让他们有什么说什么，市里的领导都会替他们伸冤的。

王一博打断他，说他不是以前的官老爷，现在是法治社会，实话实说就可以了，不要来官僚主义的作派。

村支书说是，是他觉悟低，还是王领导的觉悟高。

几个年轻人都是二十岁出头，那天山上的事情他们都吓坏了。王一博问了好几遍，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问出一点：那几个偷猎人是带了枪的。至于带了什么枪，带了几支枪，那几个年轻人都答不上来。

王一博就叫他们先走，说等下再去问他们，又问村支书，郭亮山的尸体在家里摆了那么多天了，怎么不送去火化？

村支书说，村民们都不肯，说要把那几个偷猎的人抓来给郭亮山磕头，当着他的面给打死了，才肯把尸体送去火化。

王一博说，你们这是犯法。

村支书说，他也没办法，这是民愤，他也拦不住。

王一博说，拦不住也要拦，你拦不住，就我去拦。

村支书叫他消消气，说你一个人也拦不住。

高风在院子里抽完烟，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一踩，过来劝王一博：“王副组，你也别着急，你先吃饭，吃完饭我再带你到山上去看看。”

王一博说，饭我不吃，我现在就要去看。

宋云山也劝他：“王副组，这里山高，山路难走，你不吃饭，走几步腿就软了，根本爬不上去。”

巴山村的山路陡峭王一博是体验过的，到现在屁股还是麻的。高风跟宋云山说的在理，王一博气消之后，想想也有道理，决定跟他们吃了饭再去。

郭丞一直睡到中午，也没人来叫他。村里办丧事的时候，中午吃饭要放火炮，郭丞是被火炮声吵醒的。醒来一看，都快上午十一点半了，郭丞连忙起来穿衣洗漱，给王一博打了电话也没人接。等他赶到郭亮山家里的时候，午饭已经开席了。

王一博跟高风他们坐一桌，村支书要给他们倒酒，高风说，他们下午还有任务，不能喝酒。村支书就不给他们倒了，叫人去给他们拿雪碧。

拿雪碧来的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只在电视上看过警察。看到王一博穿了一身警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村支书就笑，叫他别看了，又叫他给王一博他们倒雪碧，说这些警察叔叔都是来给他爷爷抓坏人报仇的。

宋云山说，郭亮山的儿子不是傻子吗？傻子也会生儿子？

王一博说，他儿子是傻子又不是太监，怎么不能生儿子？

宋云山说也是，就是没想到还有人会嫁给傻子，还给傻子生儿子。

村支书说，小郭虽然是个傻子，但是会疼人，长得也好看。再说他媳妇本来就没爹没妈的，从小住在舅舅家里。她舅妈又是个不省油的，嫁给傻子也比受气好。

郭丞才扒拉了几口饭，说话也不过脑子：“他媳妇会不会是黑户口？他们结婚合法吗？”

村支书的脸色有点难看：“合法合法，领了结婚证的。”王一博给他使了个眼色，郭丞就不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