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深入老城区，刘耀文感觉到这里的街上，比他们一路走来的那一段更加荒凉。

街上的路灯照常散发着昏黄的灯光，也就勉强能让人看清前面的路。

梧桐树长得格外高大，一棵棵就像是恐怖故事里描写的一样张牙舞爪，就差在树干上画上个南瓜灯的五官了。

稀稀拉拉的树枝上挂着用来庆祝马上就要到来的元宵节的一串串彩灯，只是还没亮起来。

——这倒是新城区没有的仪式感。

这里的街上才是真正的空无一人，一切都出奇的安静，衬得这整条灯火通明的街道显得更加诡异。

不知从哪个远方传来了悠长而又低沉的钟声，不慌不忙地敲击了十二下，刘耀文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走了整整两个小时了。

又是一阵寒风袭来，灌进他宽松款的棉袄中，冻得他直打哆嗦，不自觉的又偷偷将自己裹紧了。

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宋亚轩一言不发地带着他往一条连灯都没有的小巷子里拐。

没有任何停留退缩的意思，仿佛这就是一条非常普通的，每天都要走上八百遍的小路。

“等等，宋亚轩儿，你要上哪啊？”

刘耀文见他一直没说话，想起了自己之前看过的一些恐怖电影，心里偷偷想着如果宋亚轩真的突然变成一个丧尸或者是别的什么怪物，他该怎么反抗。

因为电影里的丧尸怪物都是不会说话，但可以正常行走的。

更何况宋亚轩和自己一样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形体上的变化。

“嗯？你不是说愿意跟着我走的吗？”

令人庆幸的是，那人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来，看着站在巷口不敢前进，把自己缩的矮了几公分的刘耀文，仗着嘴被棉袄领子挡着，偷偷笑了笑。

刘耀文这害怕的样子，真是太好玩儿了。

“但是……这里面有啥啊？”

刘耀文终于听到了宋亚轩的声音，看到了他依然向着光亮晶晶的眼睛，确认刚刚的所思所想都是假的，才偷偷松了口气，悄悄问道。

但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带着多么明显的微颤。

他不情愿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黑乎乎的，仿佛藏着什么妖魔鬼怪的巷子里。

“别怕了，走吧。”

宋亚轩看到刘耀文担惊受怕的样子实在是可怜的很，慷慨地献出了自己的一根胳膊，拍了拍刘耀文的后背，顺便将人揽在怀里。

其实他并没有觉得这条巷子有多吓人，一部分原因，也可能也是走多了吧。

宋亚轩看到刘耀文如此的“害怕”，才在走的时候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打量起这条，他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小巷子。

水泥墙壁上还残留的星星点点的黑紫色血迹，和那被摔成一堆一堆散落在墙角的酒瓶碎片，预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争斗，甚至墙上还有几片不可言说的深色；

小路的两边，没有任何营业执照的小旅馆门口，橙红色的灯光显示在劣质的灯牌上，时亮时灭。

向里望去，门里黝黑一片，隐藏着许多人人皆知却又默契的没人说出口的秘密，引诱着年少无知的人们，迷乱而又诡异；

早就荒废了的小卖部还贴着联系电话的玻璃门，被不知谁扔的一块石头砸了个大窟窿，黑暗的野兽逃离了牢笼的束缚，张牙舞爪地在狭小的巷子内徘徊，企图寻找下一个攻击目标。

黑暗，这里有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有着让人伸手不见五指的恐惧，有着无数过去生活的影子的残留，这就是老城区。

仅限其一条普通的小巷子里。

“到了。”

两人顺着破旧的巷子又走了很久，才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区大门口的地方。

说它像，是因为里面又是一条黑不溜秋的路，路的尽头能够隐隐约约看到几幢老旧的居民楼。

说它不像，是因为与新式的现代小区相比，这完全就称得上是个拆迁地。

刘耀文定睛一看，还真是。

外围的泥板墙上用红色的颜料画上了一个大大的“拆”字，仿佛是为了突出它的重要性，还在外面多画了个红圈。

小巷子里，每隔几十米还有一个发着微光的灯牌能有点光亮，而眼前这条路，是真正的一点亮处都没有，从头到尾都被黑暗笼罩着。

宋亚轩看出刘耀文的害怕、退缩，以及快要直接写在脸上的望而止步，跟他说起话来企图缓解。

“刘耀文，没想到打起架来那么猛的一个人还怕黑啊。”

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打趣道。

“谁说怕了，就是这个颜色有点吓人而已……”

刘耀文赶忙张嘴，为自己辩解，刚想脱离宋亚轩的胳膊来证明自己并不害怕，却又看着眼前的黑漆漆的路，放弃了。

“既然不怕，那要不，你自己走？”

宋亚轩作势就要松开自己的胳膊，但被旁边这人死死抓着又松不开。

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袄上的一整片被刘耀文那只出满了汗的大爪子染上成了湿漉漉的。

“不行！”

说着，刘耀文又猛地一抓宋亚轩的胳膊，力气大到差点都给人家整骨折。

“嘶……好好好，你抓着，抓着。”

宋亚轩非常没有职业素养地被捏的差点叫出声来，顺了刘耀文的意，赶忙把胳膊往那边伸了伸。

毕竟刘耀文劲儿太大也不能怪他是吧，反正他当初那一架他也没打过他。

嗯，没成长，但也没亏。

冬季的深夜，天上没有一丝星光，只有微光闪烁的月牙，见证着地面上的一切。

见证着寒风凛凛中，两个少年在这曲折的黑暗小路中缓慢前行，他们互相彼此扶持着，给予对方以欢乐。

见证着他们，就算自己不睡觉，也要陪伴彼此实现心愿的友谊。

也见证着，他们其中一位少年，借着这份友谊所隐藏起来的，对另一位少年小心翼翼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