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好诚实地坦白道：

“我从小就被教育说，不该问的事不问，这是最起码的礼貌。”

说完，他就盯着面前被盛的满满的书柜，出了神，语气中还带了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哽咽。

原来宋亚轩这个所谓的校霸，也并不是传说中那个因为智商高，试题简单而吊儿郎当，不爱学习的人。

恰恰相反，他宁愿让自己住在一个连灯都没有，不是毛坯但胜似毛坯的屋子里，也要省出钱来买这一书柜的书。

他必须要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养活自己。

刘耀文很内疚，如果他早一点找到宋亚轩，早一点保护他，他是不是就不会活得这么苦了。

当年那么闪耀温暖的一个小太阳，居然沦为了一个只能依偎着小太阳取暖的可怜小孩。

这么多年，宋亚轩是怎么熬过来的，活得好不好，为什么没有人帮衬他，他一概都不知道。

心疼啊，怎么会不心疼。

在面前那张凌乱的桌子上，刘耀文甚至能看得到几张写满了数字和字母的打草纸，被压在一本厚厚的函数综合进阶下面。

房间里仅仅开着一盏小台灯，昏黄的灯光打在习题册上，把里面密密麻麻，但又一笔一划十分工整的各种符号照的格外好看。

就像是，一本神圣的宝典。

被敞开的书页左半拉格外凌乱，显然是前面的题都早已做过了。

不远处的桌角还堆积着许多大大小小的书，定眼仔细打量一下，它们涵盖了从数论到计算机金融等各个领域的专业知识。

书架上也只有最上面一层放着两排小说，其余的都是专业类书籍。

往下的每一层书架的外面零零散散摆放了几个拼好的乐高小人，才勉强显示出书桌的主人还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孩儿。

当然，还有几张照片混杂在其中。

有一张被专门裱到了相框里，不出意外地吸引了刘耀文的注意，因为那上面留着可爱锅盖头的小男孩正笑得十分灿烂。

小小的脸庞上，分布着熟悉的，但还未长开的五官和如同现在一样雪白的牙齿。

——那是宋亚轩，小时候的宋亚轩。

刘耀文盯着照片上拥在一起幸福的一家三口，心里不由得生起一股羡慕，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拥过这样的一张全家福。

甚至连他的爸妈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你看到那张全家福了吧？”

宋亚轩在床上躺下，头枕着胳膊，看到刘耀文正盯书架上的什么东西正盯得出神，猜到了他的小心思。

“要不是它能给我留下那么点念想，它大概率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刘耀文从照片上移开视线，扭头看着呆呆望着天花板的宋亚轩，听出了他语气中隐藏的一丝怀念和淡淡的忧伤。

“但是他们离开了。”

离开的无声无息，甚至都没告诉他。

宋亚轩低眸，隐藏住眼中的闪烁的泪光，对上刘耀文的视线，语气淡淡的，让人听不出话里隐含的是什么意思。

他对父母到底怀着怎样的感情，甚至连自己都说不清楚。

是怀念？是感激？亦或是恨？

好像都有，也好像都没有。

刘耀文见宋亚轩陷入了沉思，再次扭过头去观察着那张令人羡艳的全家福。

被定格在照片的女人笑得十分温婉，正用那双充满了爱的眼睛注视着怀中小小的宋亚轩。

一旁的男人虽说不上帅气，却也算英俊，已经略微有些发福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一只胳膊正搂着母子二人。

一家三口坐在干净草坪上，背后是几棵长得正茂盛的树，托起湛蓝的天空，也映的那几只漂浮着的风筝格外好看。

就像一幅画，一幅和谐到挑不出毛病的油画。

很幸福。

可是既然宋亚轩这么说，那么他的家庭一定出现了不可扭转的问题，才会这样丢下他一个人这样生活吧。

明明叔叔阿姨都是那么温柔的人，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呢？

刘耀文也沉思着，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还未长出胡茬的下巴。

宋亚轩低头，看到了刘耀文正一脸认真思考着的侧脸，高挺的鼻梁遮住了光线，打在脸上一片好看的阴影。

他的眼睛中，包含了很多东西，是宋亚轩看不清的东西。

他抬起手，只让从指缝中泄出的几丝光亮洒在自己脸上，莫名觉得这幅场景有些熟悉。

小的时候，他应该也有过如此天真的与这样昏黄的灯光做游戏的时光，而爸爸妈妈就坐在自己的身后看着他笑。

只是记忆都被时间的洪流冲淡了，变得模糊不清——就像那个梦里模糊的两张小脸一样。

那个时候啊，真是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