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朝臣惊惧不已,吵得不可开交。
“她们投敌叛国,疯了不成?”
“可恨鼠辈,实该千刀万剐!”
徐玠坐在珠帘之后,腹部高高隆起,他临盆在即,只差发作那刻瓜熟蒂落。
“报!”
传令士兵这次都没让侍官通传,直接连滚带爬跑进金銮殿,摔得鼻青脸肿,怀里抱着一个木盒。
“她们来了!就在景都城墙外!”
那种黑云摧城的压迫感,士兵毕生难忘。
侍官打开士兵怀里的盒子,手一哆嗦,盒子就掉在了地上。
群臣目光惊惧——
那盒子里装的是一截断指,还戴了个玉扳指。
徐玠一脸沉色起身,步下铺了朱色软毯的玉阶。
“不可啊!血腥之物,殿下莫碰!”
他没听朝臣劝诫,也没被这样的信物吓到,反而还伸手拿起那截血淋林的断指,转了个方向。
玉扳指背面,刻了个字。
容。
青文国的国姓。
徐玠目光骤冷,“本宫要去城门,谁有异动,就地处决。”
景都城外,大军压境。
徐玠站在城墙上垂眸俯看。
囚车、俘虏、战利品、千重大鼓……都是班师回朝才有的东西。
那是谁?
徐玠抓住遮蔽视线一片银杏,死死盯住某个身影。
主帅骑在骊黑骏马上,红衣赤甲,她抬手掀开了罩住半张脸的遮风兜帽,露出一张死而复生的人脸。而她身侧两人,一人着国师祭袍,光洁下颔有条分割血线,妖异莫测。另一人着黑衣玄甲,兜帽半遮脸,神秘至极。
随着主帅掀开兜帽,她们两人也跟着掀开。
城内有人认出来了。
“是陛下!是大冢宰和摄政王!她们回来了!”
“眼花了吧!陛下不是宾天了吗?摄政王去年就被陛下处决了,大冢宰今年也是被陛下放火烧得只有一具焦尸……爹诶,真是陛下她们!”
厉秦岚勒紧缰绳,向连城邀功,“不枉臣在青文国潜伏一年多,陛下当初可是答应臣,要点臣做太傅的。”
云镜亦是在旁笑眯眯开口,“臣死得可不光明,陛下也答应点臣做太师的。”
连城弯眸,“两位姐姐是要做景朝最年轻的三公了。”
二人对视,看穿彼此目光,皆是扬唇一笑,“有何不可?”
她们二人本是要做便做天下第一,可遇到个让她们都心生折服的君主,自然心甘情愿做那肝脑涂地的人臣。
“寡人不会食言!”
连城笑声爽朗,身下骏马仿佛能感应她的心情,仰头激昂长嘶。
“皇太女降世,寡人要让我女开眼界,观八方。”
连城召来传令士兵,在其耳旁密语。
传令士兵是个年轻女子,声音明亮,响彻四方。
“吾皇凯旋而归!提青文、北镜二王人头,两国玉玺,贺皇太女降世!尔等,速开城门!”
传令士兵又复述一遍。
“吾皇凯旋而归!”
“提青文、北镜二王人头,两国玉玺,贺皇太女降世!”
“尔等,速开城门!”
跟在徐玠身后的朝臣起了骚动。
青文国可是襄山关外一扫七国的男尊强国,他们的国君就这样被枭首了么?
北镜国也是能和青文国抗衡的大国,他们的国君也这样被枭首了?
城外千军万马,城内暗潮汹涌。
林飞霜率领红缨军,本该安抚二十六都诸侯的军队,却直奔景都城门。
她骑马飞驰,泪流不止,“陛下,老娘这几个月演得好辛苦,你一定要封老娘为太保!”
而城门对峙仍在继续,传令士兵嗓门震天。
“吾皇已归,为何不开城门?”
“你们是想造反吗?”
朝臣看向凤君,君主大行,守孝期间,他全身素白,肚子比寻常孕夫大,下坠得他要用掌心托住,平日他只是面无表情,此刻他的眉眼却遍布寒霜。
逼宫、挡刀、大火、攘外、权力更替,更甚是最开始的围剿景都清除异己……
一切都是障眼法!什么攘外先安内,她从始至终目的是攘外!
青文被灭了!
在他为她十月怀胎忍受孕期折磨时,在他为她深夜愧疚时,她的野心盘虬青文北镜,她的铁蹄踏破他的故土王国!
她骗了他!
她骗了他!
怒火直冲天灵盖,徐玠掌心被指甲掐出血痕。
“陛下早已宾天。”
他双目绯红,一字一顿,极力让声音平静,那蚀骨的恨和被骗后的复杂在眸中翻涌,“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杂碎,冒充先皇,其罪当诛!”
【男主徐玠虐心值70%】
那些沉积压抑的情感,明明还是秋日,却似逢春复苏,生根发芽,顷刻间长成参天大树!
为什么没死在流云国,为什么现在又要回来!为什么要血淋淋的呈给他一个从头到尾都是骗局的真相!
“陛下,你家凤君守寡成瘾,好像不愿意开城门呢。”云镜哂笑出声,开口揶揄。
“那就杀进去。”
连城拔出君王剑,青光慑人。
“不扒光他的爪牙,他是不会乖的。”
“冒充先皇,妖言惑众——”
徐玠凤眸厉如冷箭,寒光直射。
“城门戒严,弓箭手准备!”
这次他定要亲手送她归西,好祭青文父王之灵!
朝臣大惊失色,纷纷劝他。
“殿下贸然发令,恐怕不妥!万一城下主帅真是陛下——”
说话之人被剑虹收割头颅,鲜血飞溅。
徐玠手举沾血青剑,目光狠戾,“陛下自尽灰飞烟灭,由我亲自入殓收棺,谁敢质疑?云镜诡计多端,诈死逃往北镜,如今不知在哪寻来一个冒牌货,你们也信?我与陛下同床共枕,不比你们知道城下那人是真是假!”
“现在,听令,封城,退敌!”
随着他一声令下,城上万箭准备,蓄势待发。
就在局势紧张两军将要交战之时,原本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尘烟纷飞。
连城扬唇,笑得肆意。
内应阿霜终于赶来了。
金鼓喧阗,传令士兵声嘶力竭,“吾皇凯旋而归,尔等自行退避!违者杀无赦!”
黑甲蜂拥般入城,徐玠大势已去。
“少主,逃吧,被女帝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有属下劝他。景朝才落入他们手中没多久,很多人跟他们都是面和心不和,女帝声势浩荡回朝,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但已经来不及了。
林飞霜骑马赶到,公事公办的冷脸,“陛下凯旋而归,自然希望一家三口团聚,殿下还有肚子里的小殿下和臣走一趟吧,贺吾皇大胜回朝!”
徐玠面若冰霜,被林飞霜逼着走下城墙。
一道红影由远及近,飞驰而来,很快到了众人面前。
徐玠骤然暴起,抽出身旁护卫的长剑,剑鸣刺耳,剑虹杀意滔天。
连城猛拽缰绳,马头歪到一侧,险而又险躲过一剑,她动作利落抬剑。
力道之重,将他虎口震麻,手中长剑也随之锵然落地。
徐玠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飚射寒刀。
他只恨自己有孕,力气折损大半,否则那一剑杀招必让她人头落地!
情绪疯狂动荡,一股热流顺着腿间滑落,徐玠眉头拧紧,手掌下意识抚上肚子,下一刻,他发狠抬手,欲要当场了解孽种。
连城没错过他的动作,翻身下马,不顾他的挣扎,手掌往内一探。
“羊水破了,快送凤君生产!”
厉秦岚听说徐玠临盆在即,来的路上就准备了六乘马车,“陛下别担心,稳公和医士还有奶爹都在车里。”
众臣目瞪口呆,昔日摄政王还管接生这档子事啊?
“姐姐有功,寡人回头重赏你!”
她抱着怀中人上马车,锁骨薄肉被人凶残咬住。
“陛下!”
车内的稳公和医士被吓一跳。
“没事。”
连城面不改色,床笫之间他咬得还狠呢。
徐玠知道这样伤不到她,松开牙齿,双手握拳,发疯砸向高隆起的肚子。
“发什么疯?”
连城先一步箍住他的双腕,折在他身后,眼中笑意寸寸生冷。
“徐玠,你想死,我事后可以成全你。”
徐玠被她辖制,面若寒冰,他后背狠狠撞击马车靠背,发出困兽怒吼,“是啊,我想死!我还要肚子里的孽障跟我一起死!它就不该存在!”
全都是骗局!
她把他骗得团团转!
从冬日祭天行,他就落入了她的陷阱,先是为他挡刀,又是以命豪赌又为他留一线退路,绝笔一封情深义重,她当时把一切都交给了他,后来她征战关外,他在关内为他的国输送信息,害她惨烈自尽……
这些都是假的。
他本皇室出身,生性薄凉,从不信帝王之爱。
她暴戾狠毒、杀孽厚重、不可一世又重欲贪婪,在他没怀孕前,她全都是恶的一面。
可就是这样一个恶人,她会不顾自己安危,会为她孩子遮风挡雨,会在深夜披发趺坐雕刻一柄玉弓。在她惨烈自尽灰飞烟灭时,深埋在内心深处的种子就饮足水涨裂开来。
死亡美化了她的面目,也蒙蔽了他的双眼。
时至今日,假象破裂,给予他惨痛一击!
徐玠惨然一笑。
他真是疯了才会想要给她留有一条血脉!
他就该伸手揽权,而不是怀胎十月,靠腹中孩子稳定朝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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