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周珉把醉酒的周启玉放到沙发上。

周启玉不一会儿翻过身，扭头吐了一地。周珉又打扫好卫生。

周启玉一觉睡醒，周珉正在餐桌边吃面条。

周珉看人醒了，沉默着给他端了一碗面条。

周启玉坐在周珉对面，正要拿起筷子。

“你是一直在做这种事情吗？”

周珉突然冷声问。

周启玉脸色一变，他想到昨夜：“你去了酒吧？”

“那你呢？你为什么去酒吧？”

“我成年了。”

“然后你和一个陌生人接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周启玉。”

周珉声音愈发冰冷，他盯着周启玉。

“你和我说实话吧，你到底在做什么？我是不是拿着你和其他人上床的钱。”

周珉一夜都没有睡好。他带周启玉回家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的脑海里一直都是男人说的“和贺家人睡过”的话。

“我……我没有……”周启玉欲言又止，放下筷子苦笑道，“就算我这样说，你也不会信的。”

“你不说，我自然会产生怀疑。”

“周启玉，我是高中生了，不是初中生，也不是小学生。”

周珉默默皱眉，听见周启玉的轻笑声。

周启玉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周珉说自己的噩梦。

那是李芍去世后的一个月，他被公司要求去参加一个宴会。

他再三推辞，最终不得不去。他在宴会里碰到他讨厌的人。

他一瞬间坚定地扭头往外跑，可是遭到贺熙的阻拦。

周启玉没有忘记贺熙的脸。李芍在殡仪馆处理周和成的尸体，周启玉就看到贺熙。

他穿着深V的衬衫，露出有一到刀疤的肌肤。

周启玉僵硬道：“请让我出去。”

贺熙坏笑：“那这就没办法了，我想见你。”

周启玉有些头昏，他抬手努力掐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还是很喜欢你的，要不要和我睡一觉？我给你一点你想要的东西。”

贺熙说完，去牵周启玉的手臂，周启玉立刻推开他。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被拒绝的贺熙脸色一黑，就要动些小手段。

“贺熙。”

儒雅的声音打断贺熙的动作。

贺熙脸色一僵，立刻停下动作，转身对着身后的男人一脸讪笑。

“贺先生，小人不知道你要来。有失远迎。”

身着灰色大衣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他温润如玉，面如春风。他轻轻地揽住周启玉的腰。

“你是谁？”

“贺榕泽。”

又是姓贺的。

周启玉脸上没什么表情，贺榕泽却直接公主抱起他，带着他去往楼下。

“贺先生，我没醉，我可以自己走。”

“我知道，但你很快就醉了。”贺榕泽的声音犹如魔力，引人昏昏欲睡，“睡一会儿没事，我会守着你。”

周启玉随他的声音，渐渐支撑不住眼皮，睡去后再醒来，自己身处酒店里。

周启玉慌张地遮住自己的身体，看到床头的一张卡，想起昨晚的事。

贺榕泽抓住他的腰，吻着他的颈肉。他害怕地往后躲，贺榕泽却咬住他的喉结。

很痛。

但是周启玉没有清醒。他跟随着贺榕泽的速度，被他占有。

周启玉看见床头放的卡，领悟到这是什么意思。

周启玉没去拿卡，他自己在浴室里洗完澡，一个人离开酒店。

后来在工作岗位三次高升，坐到部门部长位置时，才知道别人都在说他背后有贺家人支撑。

贺家，贺家，贺家。

贺这个姓还真是最恶毒的诅咒。

周启玉不想再听到这个字，他立刻辞职跑走。

可是周启玉不知道，云市这个地方，贺家一手遮天。他想离开，贺榕泽怎么可能找不到他。

他辞职后在酒吧做事，只是不知道酒吧里也有贺榕泽安排的监视人。

他自从被贺榕泽盯上，到死都只能在笼中。

周启玉很难睡好了，他总是要喝点酒，醉了总能睡，梦却一直是噩梦。

“我……不下贱。”周启玉低声道。

周珉咬牙没说话，他沉默着收回碗。

自从这天后，他一直都在躲避周启玉。

直到有天放学，他注意周启玉脸上的纱布。

他皱眉问：“怎么了？”

周启玉轻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

“周启玉，你别骗我，撞伤还要贴纱布？”

“真的只是淤青见不得人……”

周珉不信，他强硬地摆正周启玉的脸，让他把伤口给自己看。

“不要，算我求你了，珉珉，不要看好不好？”

周启玉难得求人。

他变了，变了很多。变得隐忍软弱，他很像处处碰壁后，眼里没有光彩的母亲。

周启玉在笑，周珉心里却难受到说不出话。

“好，周启玉，这是你要求我不看的。”

周珉淡声松开手。

“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了，我没必要，我会申请住校的。”

他说完要走，周启玉却拽住他的手臂，诧异地看着他。

周珉看着周启玉拽住自己的手，没说话。

他不想去说对错。他厌倦了一直被保护，一直被隐瞒。

周启玉看见他的厌倦，不得不一点点松开手，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周珉走进卧室门。

他关上门。

周珉再次回校就立刻提交住校申请。只是他不知道，周启玉从他住校后的第一天起，就再没踏进过家门。

家不是家。谁也没选择留下。

—

周珉高三在学校里独来独往，偶尔和孙崽有联系，不过都是金钱与作业之间的来往。

他愈发冷漠，曾经追求他的人也渐渐远离他。

没人会喜欢主动靠近一个脸臭还冷漠的人。

周珉这天吃过晚饭去晚自习，心里忽然一阵刺痛到挪不动腿，他不得不弯腰蹲在地上。

他痛的出了一身冷汗。没有人就是他独自扶着墙面去往教务处寻求帮助。

他向班主任申请请假，打算去医院搞止痛药吃。

可是当他走出校园，他的直觉却让他去往海斯达酒吧。

他的直觉在这一瞬间准的要命，不知道为什么，他十分心慌。

会不会是周启玉出事了？

周珉到达酒吧，就看见酒吧里有人在外冲。

他再一次敢到慌张，这个慌张是上次母亲去世带给他的。

他随手抓住爬出来一个路人，冷声问：“这附近怎么了？”

“里面起火了！诶呀，快跑吧！”

周珉听到这句话，他立刻松手往酒吧里面冲，谁知道还没冲到门口，突然巨大的爆炸声从里面传出来。

周珉绝望地看着酒吧店内燃气的熊熊烈火。

如果周启玉在里面怎么办？如果他死了又怎么办？

周珉毫无意识的要往火场去。有好心人拉住他，他几度要冲进火里都被人拦下。

“不能去啊！小伙子，不要逞强！”

“是啊，你不能去！里面万一又爆炸了呢？”

“对啊，对啊！小伙子你还是等警察来吧。”

周珉挣扎着，他猛地推开众人，头也不回地勇闯火海。

周珉的眼睛被烟雾刺的睁不开，粉尘占据他的鼻腔，让他无法呼吸，甚至高温逼着他节节后退，灼烧着他的喉管，让他张不开嘴。

周珉凭着直觉直往前冲，竟然在距离出口不远的地方看见用毛巾捂住口鼻的周启玉。

他还没来得及去喊周启玉，只见周启玉看到他后脸色一变，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

“轰——！”

摇摇欲坠的铁柱倒下，砸到周启玉身上。

同时进入的消防员找到周启玉与周珉，把兄弟俩拖抱出去。

周珉还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他都那么讨厌，让周启玉心寒，周启玉还要保护他。

他果然是累赘。

周珉在救护车上，望着救护车的车顶，丝毫没有感觉到肩部的疼痛。

他的左肩处不知道为什么被烫伤一块肉，焦黑了一大块，传出焦味。

周珉被打麻醉后才昏过去，再醒来自己在病床上，是一名护士帮他换消炎药。

他下意识抓住护士的手问：“我哥哥呢？”

“你的哥哥？”

“就是周启玉，和我一起被送来的。”

“他还没脱离危险。”

周珉不得不问：“我能去见他吗？”

护士摇头，想到什么又问：“你哥哥是不是受到过什么……嗯……性虐待之类的。”

周珉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身上有烙印和穿刺。不是他自己弄得吧。”

“我不知道……我在学校住宿。”

周珉低声愧疚道，他抓紧床单，没注意到自己肩部的伤口要裂开。

“那我能去看他吗？”周珉又问。

“你先把你自己的伤养好吧。”护士说。

周珉微微一笑。他很久不知道开心的滋味了，笑得有些勉强。

护士端着盘子离开病房，在走廊上微微叹气。

她没忍心告诉周珉，周启玉已经被下病危通知书，救回的几率小之又小。

他被砸中后脑勺，如今都是靠仪器在吊着一口气。只要仪器一撤下，必死无疑。

周珉在病床上待了几天，护士确定他没事，才放他去看周启玉。

周珉穿着无菌服隔着玻璃看着病房里的周启玉。

他第一次在面对生离死别时落泪。泪水无声地划过他的脸颊，滴在他的衣服上，声音十分清晰。

周珉双眼渐渐被泪水糊住。

他无力地蹲下，头埋进膝盖里狠狠咬住牙。

周珉隐约觉得自己快要失去周启玉，失去他的哥哥。

而他固执地往前走了那么久，才发现自己周边只是在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