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繁星闪烁，月光被揉碎洒落至大地，是深蓝色的夜，承载着万物，星辰如磷光般荡出丝丝涟漪。

隔着层玻璃，云朝耳边聆听风的呼啸。

世间像回归原本的静谧，虫鸣、鸟啼、草丛间偶尔飞掠的萤火。

是北城郊外的初秋。

周围人都在补眠。见状，他也瞌眼小憩一会儿。

觉意来的突然，随着呼吸逐渐加深。

记忆中模糊的碎片，在脑海中不断回闪、跳跃！这些无一不是枷锁，紧紧束缚着云朝。

城市从不会因为夜的降临，而褪去浮华。

璀璨的霓虹争相竟放，几百层的高楼大厦直冲云端，生活节奏像被按住加速键。

如果说北城是文艺复兴地，这里则是欲望的深渊，掌权者的天下。

它繁华喧嚷着，人身上总要带些疲惫。

这都不足以吸引云朝。

湿漉漉的道边跪着位少年，低垂着脑袋，乌黑的碎发盖住上半张脸。

冷雨淅沥而下，他穿着单薄的校服，冻得浑身发抖，双拳死命握住，皮肤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半晌，那张淡紫的薄唇轻颤:“求你，让我见他，哪怕最后一面……”

少年这句话用尽毕生力气，脆弱到好像随时会晕倒。

这个声音很熟悉！

云朝光亮的眸子仔细凝望着，紧张的攥住衣角，走过去想一探究竟。

那张脸却愈发模糊，颜色越来越淡，声调渐渐微弱。

他急忙跑过去，距离几步之遥时，伸出长臂，只看到少年校服上的班牌:云林四中高二一班……

名字已经消失掉了。

还差一点，云朝迫切的想弄清楚，他张开手掌妄图挽留。

那人的虚影却彻底消失！

云朝愣在原地，身体飞速下坠，落入无尽黑暗。

“碰碰——”

路上一个颠簸，整座车震飞了几厘米，云朝吓得睁开眼，梦醒了！

他喘着粗气，抬手擦干额头出的冷汗，好久才回过神。

原来，是梦吗？

剩下的路，司机师傅开的极稳，可他怎么也睡不着了。

直到拉停操作杆，国防基地到站。

“哔————”

车底排除些尾气，前后两道门都被打开。

“所有人清醒清醒，拿好东西下车！”教官扬起嗓子，呵斥道。

云朝打开手机，已经凌晨两点。

今夜应当不会在折腾了。

推醒旁边的许航，表情一脸懵，他无奈拉着对方下车。

待人都下来后，车子一溜烟开走。

秋风吹走些许睡意，同学们打了个哆嗦，依旧懒散的站着队，行李丢在地上东倒西歪。

十几辆军用皮卡前，教官岔开步子，双手背过身后。

“全体都有，向前看齐！”

队伍虽差，好在没有刺头，都服管教。

“向前看！”

“全体立正！”

云朝属于乖而不呆的那种，认真听着教官训话。

“从此刻起，你们将在这个基地，进行长达半个月的训练。”

“期间不要有任何人掉队，因个体拖垮整个队伍，军人的天职是服从，所以别在这里搞特殊，凡是妄想出风头，特立独行的，我都让你疯个够!”

伴随凉风，这些话掷地有声地穿过每个人耳膜，预示故事即将拉开的帷幕。

“我叫孟祥，你们班的直属教官，不出意外未来的十五天，这张脸都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顶着一张乌黑的脸，一米八几的身高不怒自威，神色中满是压迫。

“不想死，都给我安分些！”

上回军训遇见太多搞事的，这次先给大学生们打个预防针。

刚警告完，许航就耷拉个眼皮，站姿摇摇晃晃，困的恨不得当场睡过去。

“站直。”

云朝不得不低声提醒，动作谨小慎微的拉他两下。

“你说学校发什么癫，大晚上不睡觉，”许航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滴生理泪水，“出来晒月亮？”

云朝佩服他的脑洞，斜眼瞄向前面还在演讲的教官。

“嘘，别说……”

这句话贸然被打断，只听男人沉声吼道。

“倒数第二排，右面靠边那两个男生，出列！”

孟祥眉头紧皱，夹成个川字。

他才讲完要安分，这两人全当耳旁风了，非常好！

原本昏昏欲睡的班级，顿时惊醒，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前面的转过头，后面的伸长脖子瞧，视线在两人间打转，皆露出副“看热闹”的表情。

顶着炙热的目光，许航不但站直，也清醒了。

两人对视几眼，犹豫着、慢吞吞走出队伍。

“刚才在后面干什么，大声对同学们说出来。”孟祥垂着眼皮，眼珠随着两人缓缓移动，触及到那抹红毛，不禁眉毛轻挑。

云朝脸颊微红，手指不安的摩挲指腹。

记忆里，这种名场面不算少，可他却是头遭。

许航挠挠头，大脑疯狂运转着，憨笑试探地开口:“交流……学习。”

“是吗？”孟教官眼神怀疑，在两人间来回窜，忽然拔高嗓音：“交流哪门子的学问啊！”

两人被吓得抖个激灵，迅速看了眼同伴，云朝好似接收到信号，不着痕迹点下头。

时间紧迫，他们只得硬着头皮齐喊道:

“哥德巴赫猜想？”

“向量代数与空间解析几何。”

周围安静如死灰，随后爆发如浪潮般的哄笑声。

怎么就没半点默契呢？

“哈哈哈哈……”

“第二个我还能勉强相信，第一个过分了。”

“哥德巴赫猜想，同学，哈哈哈哈，你认真的吗？”

掌声接连响起，在场所有人心里默默记下这两朵奇葩。

“咱们清澜还真是人才辈出。”

“那请问同学，你证明哥德巴赫猜想了吗？”

同学的笑声逐渐猖狂,羞的两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尤其许航，脑子紧张就容易胡言乱语，自己怎么就说了这么个离谱答案!

云朝本就红润的脸更是如同煮熟的虾，长这么大难得这么丢人。

哥德巴赫猜想，亏他想的出来？

“安静！”孟祥压住抽动的嘴角，用力板正脸:“其他人跟我坐车抄近道上山，你们俩背好行李，负重跟跑！”

回头掏出两个手电筒扔过去，减少出现意外的几率，他又利索的拉开车门，手脚并用坐到副驾，还不忘探出头。

“看两位同学如此热爱学习，身体的锻炼自然也不能忽视，毕竟这才是革命的本钱。”

两位学渣默不作声：“……”

大家陆续上车后，驾驶员启动引擎，打着方向盘，一辆接一辆开走。

云朝冷静几秒，背好行李，强光铺在路上。

“我们也走吧。”

“啊？真的假的！”许航面如死灰，怕被独自丢下，又认命的跟在后面。

天色黑的恐怖，气氛低沉着。

说是跟跑，云朝正走着，一片衣袖突然被使劲拽住，他喉结滚动:“许航你幼不幼稚？”

少年抗拒的回过身，眉头出现几许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