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皇位之争的结果是连城这个藩王登基称帝,次女和小郎那日在府中如何瞧不上连城的话都被对方纳入耳中。
早知如此,她死都要拦着小郎,不让他和解倾城看对眼。
小郎……
对对对,她有两个儿子,小郎为凤君,长子同样是陛下心爱之人,再怎么说徐家也不至于跌落尘泥。
大司马想起徐珏,又暗自长叹一口气。
陛下心思变化莫测,昨日要长子,今日要小郎,徐珏表面规矩守礼,其实比谁都倔,认准了一个人一件事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昨夜陛下要了小郎,长子恐怕受不得此等兄弟共同侍奉妻主的事情。
大司马越想越愁,直到下朝,那张脸都快皱成烂橘子了。
她担心长子在府中会想不开。
情深不寿,徐珏就算不和他们交流,可喜欢一个人又岂是规矩体统就能改变的?自从帝王贽礼送来大司马府,徐珏整日魂不守舍,显然是对陛下日思夜想。可陛下言而无信,转头娶了他的弟弟为夫。
可那是陛下,即便她言而无信,又有人敢指着她说你当初明明要娶的是徐珏吗?
就算徐珏本人也不能。
何况他根本就舍不得质问她,甚至连一句重话他也舍不得对她说。
徐珏立在窗前,自嘲笑着。
我的陛下,你明知道我心悦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敲门声在屋内响起。
徐父小心翼翼推开一条门缝,“珏儿,你饿不饿?阿爹给你做了饭食。”
心里再乱,徐珏仍轻声回答,“阿父,我不饿,你拿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如果从始至终他没得到过她,那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他只会像月亮守护明日,遥遥相望绝不靠近,他的爱就安静地随着他死而消散就好。
可是陛下,那日在寺庙,你不是说会娶哥哥的吗?哥哥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新婚当夜哥哥就将檀木盒里的玉钥给你,同时也把自己全全给你。
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难道从一开始我只是你气弟弟的一个工具吗?
“不吃饭怎么行!”
徐父心焦火燥,尖利的声音压不住地往外挤,“你已经两日不吃不喝了,你为了一个辜负你的人,要饿死自己吗?”
霓凰军昨日就撤走了,可徐珏醒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内,徐父都快急秃了头。
徐珏望着窗外海棠,低声喃语,“是我自作多情,饿死也算不给家族蒙羞了。”
“徐珏!”
徐父气得叫他全名。
“老子怎么会生出你这个没出息的种!你要真喜欢陛下,那你就入宫去,又不是没有兄弟侍奉一个妻主的先例,你现在半死不——”
徐父的声音戛然而止。
徐珏也听到了。
门外的脚步声。
徐珏声音更轻了,似飘浮不定的柳絮,“阿父,那很恶心。”
当初他接受自己抢了小郎夫婿的事情都愧疚万分,又为了那该死的喜欢舍弃礼义廉耻,现在若让他进宫和小郎共同侍奉解连城,他便咬舌自尽。
徐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臭小子简直不要命了,明知道门外的人是谁,还敢说恶心两字!
连城拿过徐父手上的食盒,冲他摆了摆手。
徐父只得憋屈离开。
帝王喜怒不定,他稍不慎言只怕人头落地。
可他还是憋屈,老子生的崽子,怎么一个个都栽倒在同一个人身上?
连城将门大开。
徐珏侧对她站着,明艳海棠映在他清澄透亮的双眸中,明明不配,他偏就融合得恰到好处。
“陛下。”
徐珏正身,朝她一拜,疏离的君臣礼。
再没有哥哥了。
他只是她的大伯、臣民而已。
“哥哥多礼了。”
连城去扶他手臂。
徐珏内心一片惨然,面上却笑得礼貌克制,“陛下是君主,诸侯宾服,六合来朝,臣应该行礼。”
连城轻叹,“你还在怨我?”
她见人说话,“我不是说过吗,徐玠只是你的挡箭牌,我早知那日解倾城会带着诸侯生动乱,我怕伤你,所以才让徐玠顶了你。”
“哥哥从始至终是珠珠的新郎。”
连城的小名除了先皇先凤君,便只他知道,是取明珠珍宝之意。
除了她阿父阿母,他也将她当做心头至宝。
可她现在还在对他说谎。
【徐珏当前虐心值50%】
他的瞳色很浅,黑发被束白玉环中,垂落肩头,望之如洁白雪莲。
“所以合床洞房也让小玠顶上,对吗?”
徐珏声音很慢,很轻,很温柔。
“就算不喜欢小玠,陛下也可与他情深爱重,让他叫了一百一十三声,对吗?”
“徐珏,你在质问寡人?”
连城放下食盒,朝徐珏走去。
昨夜喷溅在她身上的血迹已经洗净,徐珏仍是闻到一股冲鼻的血腥之气,他虽聪慧,生一颗玲珑七巧心,可到底养在闺房中,又得身后母族庇佑,从未经历过血雨腥风。
此刻她步步走来,像踏着尸山血海归来的厉鬼。
徐珏禁不住后退一步。
退一步,便步步退,这局他最先惨败。
徐珏被她逼得无处可退,腰悬在窗台上。
“你怎么知道他叫了一百一十三声?”
连城扬起唇角,笑容恶劣,“你不知道他自己往嘴里塞了一簇软纱罗帐,若是我将那红罗拿下来,恐怕还不止呢。”
【徐珏虐心值65%】
连城指腹抚摸他鬓角碎发,曜日不过才升上净空,天光似浮金洒在两人身上。
徐珏却觉得遍身寒冷。
她指尖停在徐珏鬓角下三寸的一颗红痣上,“哥哥是在嫉妒弟弟吗?”
【徐珏虐心值75%】
她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他丢盔卸甲,城防失守。
徐珏眼眶蓦地红了,水光却潋滟。
“弟弟昨夜也似哥哥一般,眼眶都红了。”连城漫不经心说着。
那一颗颗泪珠从浸红的眼眶滑落。
世家公子便是哭泣都含蓄,无声无息间哭成泪人。
徐珏身子清瘦,甚至有些纤细羸弱,但他个子比连城高,此刻无声垂泪,打湿了连城的暗金交领。
他没哭出声,这个人连哭都这样克制,狼狈痛楚都掩在泪线里。
连城没哄他,反而冷眼看着。
“哥哥哭什么?第一次和名分很重要吗?等我权掌天下、开拓关外疆域,珠履之下皆我王土,到时你想要什么不可以?”
“我说徐玠是你的挡箭牌,他就是,他一辈子都取代不了你。”
“我十四及笄去往边陲哭过吗?哥哥可还记得我当时的身量和十二孩童差不多?”
“等我在边陲风餐露宿,双手被黄沙湮没得干裂开口,景都公卿、封地诸侯笑我边陲野人未见世面,百般羞辱,我哭过吗?”
“我至亲妹妹联合诸侯发动叛变,手足相残我哭过吗?”
家国破灭沦为俘虏囚妃,亲妹不顾手足情谊临死陷害,被关牢笼似观赏雀鸟,因她女子之身,便只配呆在男主身边做花瓶,她哭过吗?
徐珏慢慢止住了泪,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
连城揩干净他颊边泪珠,“哥哥只需一直信我对你的真心就好。”
清瘦修长的手却握住她的指尖。
徐珏沙哑着嗓子,“我……知道了。”
她若没心没肺,断不会和他说这么多。可知道归知道,他的底线却不允许他再和她走下去。
徐珏声音很轻,“我不会怨恨陛下,我想请陛下好好待小玠,我是兄长,本不该贪图他的妻主,之前的一切是我不知廉耻,陛下忘了我们曾经说过的话吧。”
连城抬眸,对上他的眼。
“我若忘了,你该怎么办?”
徐珏微怔。
对啊,他该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情爱似剧毒,他既已吞服,便无解药让他生还。
他忘不掉两人之间的所有,断不会再投入另一女子怀中承欢。
徐珏闭眼,唇齿生冷打颤,“我、我会自请出家——”
为你祈福。
他话未说完,连城掐住他的腰,引得他敏感脸红。
“徐珏,你若敢出家,寡人便敢在万佛面前破你的清规戒律,你六根不净,佛祖会收你吗?”
徐玠瞠目结舌。
她怎么能这样无耻?
连城抽手,广袖翻飞。
“现在给我好好吃饭,若我明日早朝问起大司马,说你有一粒饭没吃净,我便治大司马违抗皇命,看护不严之罪!”
徐珏呆了。
他只是没胃口不想吃饭,怎么就论到要治他阿母的罪了?
大司马也很委屈。
下朝后,她皱着一张橘皮脸被关进小屋里,士兵只给她留了个解决急事的圆口壶。
一直到第二日被放出宫,大司马那不灵光的脑袋都没想出来连城是什么意思。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饿得想吃人,回到府中便是一阵猛吃。
徐父看得泪眼花花,不停为她夹菜,“陛下又是抽的什么风?好端端把你锁在宫里,昨日还没事人一样来看珏儿。”
徐珏布菜的手一顿,手指微颤,很快又将菜盘递上去。
“你个父道人家懂个屁!”
大司马肚子饱了,脑袋也灵光了,“关起来送吃的叫断头饭,陛下那是在敲打我、敲打徐家呢。徐家从前靠温亲王太近,只饿一日已是陛下仁慈。”
没看见其他与温亲王亲近的人都是什么凄惨下场吗?
最惨的还是温亲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剐一百一十三刀,血肉模糊抬出栖梧宫,这还和小郎有关系,谁叫温亲王和陛下抢人。
幸好,陛下没有迁怒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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