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的神情果然有一丝松懈。

肖战早就摸透了王一博的这些“非语言”，都是经验所得。

王一博有脾气的时候最喜欢沉默，和平时跟自己撒娇耍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就像一块撬不动的冰山，你只能通过他的眼神，表情或者行为来判断他到底在想什么。

肖战高中的时候还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和体态的，因为怕自己长胖经常节食减肥，就因为这个王一博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喂他吃饭，每天就是“今天吃什么？”

如果王一博不能在他身边喂他吃饭的话，也会在见到他的时候不停地追问“你今天吃米饭了吗？”倘若肖战支支吾吾不肯回答，王一博就会很生气地质问他“肖战，你都不吃饭的吗？”

有一回肖战给王一博气的狠了，王一博直接不管他了，本着一张脸开始低头打游戏。肖战慌了，拿着一包“3+2”就跑到他脸前晃，王一博也不抬头看他，肖战就嘎嘣嘎嘣的当着王一博的面把那包饼干全吃完了，王一博才算是消气。

所以肖战知道，如果王一博因为这些事情生气，肖战就必须跑到他面前做完了让他亲眼看到才可以，这一次也一样。

“现在可以喝水了吗？”

肖战也不期待能从王一博嘴里听到回应了，索性就当王一博根本不会说话。

刚才倒得水早就凉了，肖战只能又重新倒了一杯，还好雅晴刚才拎来的是一个大号的保温茶杯，不然还得跑出去接。肖战想，医院的vip也太low了，明天得把自己办公室的饮水机搬过来才行。

他开小差这两下，王一博好像感觉刚才那个姿势不太舒服，又重新翻了回来。

肖战用余光看到了他的动作，把纸杯放下，直接把床头摇成可以坐着靠住的高度，拿了个靠枕垫在王一博身后，让他可以坐的舒服一些。

杯子递到了王一博的嘴旁，仍然是试过的刚刚好的温度。但他还是不张嘴。

肖战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王一博身上了，他也不生气，反正王一博也不会告诉他自己为什么不喝。还是得自己想。

“不想喝吗？不烫的，我试过了。”

……

“就喝一点，你胃不好，听话。”

……

病房里只有肖战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跟空气对话。想想也对，可不就是跟空气对话吗。

肖战无奈了，直接在床沿坐下来。端着水杯，跟王一博对峙。

王一博根本不接他这茬，就只是一个劲的盯着他的嘴唇看。

肖战被他盯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个小朋友想干嘛，着急的舔了舔嘴唇，嘴上干的有点起皮了，舌头剐蹭过以后有点细微的疼，自己从昨晚出去买牛奶起就没喝过一滴水，结果牛奶也没喝成……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肖战像是不敢相信，试探着喝了一口水，眼睛却盯着王一博的反应，他看到王一博的嘴角动了动。

是这样吗？是想让自己也喝水吗？肖战还不是很确定。

于是肖战又喝了两口，然后停了下来，“我喝过了，已经不渴了，现在可以喝了吗？”

现在。可以。吗。

这些小心的不能再小心的询问，是肖战一点点的试探。从王一博醒来开始，他就在用这些以前从没有用过的语气和询问句，一点点试图叩开王一博的心房，好像在说，“咚咚咚” ，你的心现在可以放我进来了吗？

肖战不知道，其实他一直都在这扇门里。

王一博低下头，顺着肖战喝过的地方，终于喝下了第一口水。

肖战的鼻头不受控制的酸了一下，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王一博心心念念的还是他。想让他包扎，想让他先喝水。

他总是这样，所有的事情都先想着肖战，肖战。

把草莓尖尖给肖战吃，自己吃草莓屁股还吃的很欢，吃饼把最软的拿给肖战，最硬的自己随便泡两下汤胡乱咽下去。

肖战怕热，一到夏天就使劲流汗，他一说热，王一博都能愁的多出两根白头发。于是他挑了一下午给肖战买了个380的小风扇，自己却用15块钱的带着随便扇扇，热的不行还要花半个小时用勺子给肖战凿冻的梆硬的杨梅冰。

明明自己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肖战才是从小苦大的，怎么王一博就这么会照顾肖战呢。不过是太爱了太喜欢了，所以什么都会了。

一直以来王一博就是这样爱着肖战的，比爱他自己还要多的多。

倘若你也被这样一个人爱过，那这辈子便再也没有别人能够入你的眼了。

肖战的眼眶红了，看着他就着自己的手喝水，心里却想：我何德何能能够让你这样对我，王一博。

王一博这次很配合，把杯子里剩的水全喝完了，肖战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顶，夸了一句崽崽真乖。

王一博没有躲也没有迎合，眸色淡淡的。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意识恢复没多久，还没接受离开多年的肖战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事实，况且那些噩梦和诅咒没日没夜的纠缠着他，王一博本就身心疲惫，实在坚持不住了才走了极端。

他在发病的时候是不受控制的。王一博自己知道，就算现在被救回来，他也没有什么真切的实感，在他眼里，死亡仍然是一件可以让他解脱的事，只是现在有了肖战，他才稍微有了一丝顾忌，但他并不能确定自己在发病的时候还有没有理智，会不会再次用刀片伤害自己，来获得一些心理上变态的快感。

王一博觉得自己变成了怪物，他感觉自己每分每秒都在痛苦，每时每刻都觉得无比的煎熬，就算是刚才肖战陪着他的这些时候，他也只是在努力的压制自己像个正常人，不要露出一些异样吓到肖战。

但他可以控制自己多久？他不得不承认刀片划在身上的时候，那种切肤之感会让自己感到兴奋和快乐，他真的太想死了，因为他无法像个“人”一样，好好的，正常的活着。

他更不想让肖战看到自己如今的狼狈和不堪。肖战已经离开他这么久了，这个时候回到自己身边，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是爱吗，如果是正常状态下他们相遇，王一博或许会相信这是爱，可是现在的王一博太窘迫，没有人会爱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更何况他们已经分开整整五年了。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在他们之间建立起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现在的王一博变得非常自卑，变得在爱情里如履薄冰，再也不是那个坚信肖战一定会爱上他的王一博了，他根本无法相信肖战会继续爱着自己。

大概是可怜吧，又或者是同情，想到这里，王一博又开始憎恶起自己来，自己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已经够烂了，何必还拉着肖战一起呢？他大可以有他自己的生活，走他本来的路。

至于自己。那就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