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王一博安置好已经很晚了，他并没有苏醒的迹象，任远交代过说用了镇静药物，可能还会睡一会，肖战点了点头便没再多问。

“肖医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肖战转头才开始注意到这个人，像是触及到肖战打量的目光，她伸出了手：“你好，苏黎静，王一博的经纪人。”

“你好，请跟我去办公室吧。”肖战又确认了一遍监护仪上面的体征正常，然后才把顶灯关上，只留了床头的一盏小灯，随后轻轻带上了门。

苏黎静看着肖战的这一系列动作，眼神亮了亮。

“请坐。”肖战在办公室接了一杯热水，放在苏黎静面前。自己则是解开了袖口。

“我知道你，肖战。”苏黎静没再拐弯抹角 ，“一博从出道起就是我在带，我见过你的照片，在他的手机里。”

肖战只是惊讶了一瞬，在听到解释后觉得又没什么不正常，所以只是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他并不想说很多的话，也不想做回那个游刃有余的肖医生，至少现在不想，他只想快点了解完王一博的情况，回去守在病床前看着他。

苏黎静也没指望得到什么回应，现在的情形没人顾得上这些。“一博他…”她像是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一向雷厉风行的静姐此刻也显得不那么强势，“肖战，王一博现在需要你，我希望你能帮助他走出来，现在没人劝得了他”

“苏女士，我作为医生肯定会竭尽所能，可是你应该明白，我跟…我跟王一博已经分开很久了，我不知道……”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说出他并不知道王一博到底需不需要自己。

“没关系，我知道。肖战，只有你可以。”苏黎静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递给他。

“这是王一博的。”

“这是什么意思？”

“你开试试”

肖战颤抖着接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也不知道自己该输入什么密码，但是还是下意识的输了自己的生日。

手机解开了。

一股巨大的洪流冲翻了肖战的理智，肖战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生日仍然可以解开王一博的手机，他把屏幕锁上又重新输了一遍，还是打开了。

办公室里开始长久的沉默。

苏黎静不再说话，她在等肖战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战紧紧握着手机抬起了头，眼眶泛着红色，兜着一些浑浊的眼泪，半掉不掉。沙哑着问出他最想问的一句话：“这些年，他过得好吗？”

这些年，没有我，他过得好吗？

问完那滴泪就猛然坠落，砸在办公桌上，溅开一小片水渍，肖战在发抖，其实他明白，该是过的不好的。不然怎么自己手机屏幕里的王一博，却在病房里见到了呢。

可他就是想问一问，就好像问出了这一句，就能让这五年的分别显得不那么漫长，就好像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昨晚睡得好吗这样自然，然后对方就会告诉你挺好的。这样肖战就会觉得他和王一博也只是分开了一小会儿而已。

他并不想承认他和王一博已经分手五年了，而这五年的时间里，王一博所有的生活他都没有参与。这是完完全全空白的五年，不是问一句过的好吗就能衔接上的，肖战知道。

知道只是知道。不想承认也是不想承认而已。

“怎么说呢。我刚接手这孩子时，他不怎么说话，每天就是练舞，王一博的外形和天赋都很优越，公司想捧他，他也很争气，很听话。那时候他跟我说，静姐，通告随你接，你看着办就行，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个就是我要红，第二个不炒恋情。我答应了他。”

苏黎静顿了顿，喝了口水继续说“这些年他很辛苦，没日没夜的工作，从来没说过累，有时候我都想让他停一停，缓一缓，可他不肯听，他只说他要红，却不肯说为了什么。一博他不是追逐名利的孩子，我只能配合他，前年有一部剧他去试镜，终于这部剧爆火了，一博一夜之间成了热门，身价都翻了好几翻，他问我说，静姐，是不是这样所有人都能看见我，我跟他说是啊，那天他笑的特别开心，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开心。”

肖战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他明白王一博为什么要红，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了，可他越是明白，此刻就越显得难堪，原来这些年，他这么累也不肯放松，竟然都是因为当初自己的那些话。

“但是你知道，娱乐圈，从来都是把双刃剑，随着一博的爆红，一些黑粉也开始出现，他们在一博的直播下面骂他的家人，问他怎么不去死，在发布会结束以后对着他泼油漆，把油漆注进给他安排的饮料里，甚至寄带刀片的快递，也在无数个夜里不停的打一博的电话，放一些恐怖的声音，发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短信……”说到这里，苏黎静也开始哽咽，于是办公室又开始沉默。

肖战感觉到一双手拿着刀子，一片一片剜下他心头的肉，凌迟着，又不给他一个痛快，他快要听不下去，他无法想象曾经这么怕黑怕鬼的王一博，那么胆小的王一博，每次走夜路都要躲在他身后的王一博，怎么在这些没有他陪伴的日子里独自承受这些来自人为的恐吓，只要一想到这里，他恨不得那些伤害过王一博的人全部去死，这样也不够解气。

肖战再也不想做个好人，他只希望这些人得到应该有的报应，一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像是他控制自己的仅有的开关，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下一秒就失去理智，质问那些人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样对待他小心翼翼不敢触碰的爱人。

明明你们也有想要保护的爱人啊，为什么要伤害我的爱人？

苏黎静看着肖战，拍了拍他的肩膀，问“还能继续听吗？”

肖战点了点头，他需要听，他要知道他的爱人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即使知道世上从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他也想努力去感受一遍王一博感受过的痛。

苏黎静叹了一口气，“没人知道这些黑粉是哪来的，可能是路人，也可能是对家的人，但是确实很长一段时间都给一博带来了困扰，他变得不敢睡觉，也不敢看手机，屋里的灯要全部开着，即使我们在身边陪着他，他还是不肯闭眼，但是人不睡觉哪行啊，有时候他实在撑不下去了，会累到睡着，然后惊醒，告诉我他梦到了很恐怖的画面，后来他开始吃不下饭，拼命呕吐，有时候甚至出现幻听，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抑郁是吗。”或许肖战根本没有在问，他只是肯定的陈述。

苏黎静点了点头。“他吃了一段时间的药物，可是效果并不显著，医生只能建议催眠，让他忘记那段时间的痛苦，企图干预他的记忆，他听说可能会丢掉一些回忆，反应很大，怎么都不肯听，反应激烈的时候甚至拒绝吃药，我们连哄带劝的跟他磨了好些天，可他坚决不肯松口。没人明白，明明已经这么痛苦了，为什么不尝试有效的治疗。他宁愿就这样心惊胆战的活着。”

苏黎静深深的看了肖战一眼，“肖战。”她只是喊了他的名字，却好像并不打算多说别的，只是喊了一句肖战。

肖战的反应却是如遭雷劈，“是，因为我吗？”

是因为自己，所以不允许出现哪怕一点点偏差，因为害怕忘记自己。

一张证件照推到了他的面前，边角已经皱起了，像是被人握在手里摩挲了很多次，背景的白底也显得微微发黄，但是依旧看得出来照片上稚嫩的脸，它显然被主人小心翼翼保存的很好。照片表面还能隐隐看出一点血迹。这照片肖战是认得的，那是高中时候的自己。